“獐屙的東西!”那一肌肉鼓鼓的祁貙緊隨著叢滕,突然樹叉上滑溜下來。他奔跑的速度,仿佛是急於去驅逐潛伏於附近的猛獸。他們把眉頭擰得緊緊,嘴裏還不幹不淨地叫罵,“竟敢搶有巢氏的地盤,瞎了他們豬眼,這幫獐屙的東西!”
“殺死他們,叫他們趕緊滾蛋!”他們那一都氣勢洶洶地去了對麵的山頭。
這個時候的封子,已屬於騷氣哄哄人高馬大的少年。自從與壋月同居以後,封子的聲音很快就像仔雞公一樣變得沙啞,喉結也一拱一拱,唇邊上的茸毛在變黑變粗,胯襠裏總是充斥春筍蓬勃的氣味。
如果按祁貙十五歲就出門漁獵的邏輯,封子早就應去替換年長的隊員,去爬山涉水風餐露宿。但是他沒有,他一直都跟著老弱病殘和婦女兒童們一起,像個機關幹部一樣窩在後方。
雖然他早已不屑做少兒的頭領,但是眾多的“鼻涕蟲”依然習慣性地圍著他,跟上跟下。部落賦予他的公務越來越多。用現行的官話來,他這段時期的“工作重心正在轉移”。這就奇了怪了——相信不是個別人感到奇怪,而是這種現狀會讓全國各族人民都覺得奇怪。
沒有進漁獵隊,不是他體格和膽量不行,更不是他慵懶畏縮貪生怕死,而是氏族裏上上下下竟沒有一個人答應與同意。在這一問題上大家是異口同聲、眾口一詞——他們堅決不同意封子出門去做最最危險的事情。
叢滕甚至對他,“你跟著我們去幹什麼?我捕獵又不需要算數,獵物打回來交給你們,你在家做主分配就是。”鳥鶚回答就更加直接,“有空你多教教這些鬼。部落裏又不缺少勞力,你要是回不來了,我們氏族怎麼辦?”
封子這時的角色實際上成了文職管理人員,相當於參謀長或會計師之類。這更順乎民心——無論何時何地,神童往往就享受著這種特殊待遇。原始人又不是傻子。有誰會故意拿肩扛背駝的體力活,去壓迫摧毀一個腦力勞動者的脊梁?除非他有政治目的。
時值深秋,盤古山裏的紅色黃色的落葉正紛紛揚揚。
那年深秋所發生的事情,就是在對麵山腰一塊曾被火燒過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人和煙。連老虎獅子這些畜生都有強烈的領地意識,這就難怪盤古山上的地主們感覺到挑釁。
但是勞動力都全部出動,封子這一次卻沒有出動。
並不是封子不去,而是崖壁上有人叫他,“唉,你上來,你上來看一下。”壋月也後邊催他,“鳥鶚在招手,鳥鶚都在叫你上去”。
酋長正站在崖壁洞口上舉目眺望。她身邊的長老們已經聚集成恐怖的一排。他們都控製不住瞪大了眼睛,像是再次遭遇火或碰到食人族襲擊一樣,張嘴“哦哦”地發出驚叫。
封子上去一看,竟發神經一樣“哈哈”地大笑出聲。
他向莫名其妙的人解釋,“有什麼好怕的?你們看看,對麵的人都團團圍住了紅光,紅光就不可能漫延出來危害我們。假如他們想燒掉我們,他們又何必將紅光包圍?”
“你們再數一數人頭。”封子扳著手指頭比劃著,“對麵隻有兩雙手指頭都不到的人數,而憑我們漁獵隊的人四雙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幹仗,他們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散去散去,大家放心等好消息就是。”
事態果真就印證了封子的推測——就在日落時分,叢滕他們從對麵返回,而且還手挽手地帶來一十八個燧人氏的朋友。
這夥人來自九黎聯盟的魍部轄區燧人氏部落,即黃河故道南岸的睢陽地帶。他們不堪魍部的欺淩,想找塊有群山庇護和清泉滋養的清淨之地。當時的華夏有許多這樣的部落,像猴群和芝麻一樣散落在河邊和丘陵。到幾十個一夥,大到幾百個一群。
“假若讓你們感覺到不便,我們明早就拔營離開,繼續西移。”有位年邁的酋長略低腦袋,右手按胸,謙遜指指火堆對叢滕他們,“如果你們寬容我們駐紮,我們願無條件將取火技術傳授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