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兒身(1 / 2)

張衡匡的聲音嘶啞,但條理清晰、頭頭是道,連本以為自己會沒興趣的蘇暮槿都聽得津津有味。

李白是個詩人、詩仙,翩然獨立於世間,皇帝也曾為他傾心,多麼逍遙。她有些向往那樣的生活——她從就在幾平的牢獄中長大,雖如今能在大牢裏自由走動,可終究如同籠中鳥,從沒真正獲得自由,別談不上踏遍四海,明月為伴了。

先生授課的時間過得很快,蘇暮槿感覺不消片刻就到了晌午。

“好了,孩子們,上午就到這,你們都去食堂用餐吧。”

教室裏的人聽聞後立刻歡呼雀躍,仿佛來到書院就是為了這中午的用餐,他們雙腳一撐,便離開了席位。老先生看後,內心長歎口氣,但讓他欣喜的事,蘇暮槿還坐在原位,捧著本李白的詩集。

“暮槿,”張衡匡走到她身邊,“怎麼?覺得李太白的詩好看?”

“是。”

“喜歡哪句?”

“嗯……”蘇暮槿難以取舍,恰巧手中翻到了一篇,便自顧地念了出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俠客行》,是首好詩。”張衡匡思量一番,“暮槿想當俠客嗎?”

這對她而言是個難題。俠客是什麼,她還從未見過,心中隻有隱約的幻想。她絞盡腦汁,眉頭緊鎖:“先生,我才學疏淺,不明白俠客的含義,但聽上去是個逍遙的事,倘若真是如此,我可能想試一試。”

張衡匡笑了,他緩緩道:“俠客是種氣概,不是上知文下知地理就能理解的。我活得久,見過不少‘俠客’,但大多是招搖撞騙的歹人。你記住,所謂‘俠’,隻要有大悲憫的胸懷,那便是‘俠’。”

“大悲憫?先生,悲憫即悲憫,為何要用‘大’去形容。”

老先生嗬嗬一笑,道:“你年紀尚,恐怕得曆經風雨才能理解。”

又我年紀。蘇暮槿嘟起嘴巴,想起前幾日蘇青伏同她過類似的話。

“你先去吃飯吧,可別餓著了。”張衡匡動身出門,蘇暮槿也趕忙跟上。

餐廳紛紛攘攘,蘇暮槿接過一盤備好的飯菜,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吃起。

夥食並沒有蘇青伏給她安排的要好,但吃起來格外香。

餐盤裏有青菜、牛肉、清湯和醇香的米飯。一碗嫩綠的菜葉上泛著點點油珠,懸而未落;塊牛肉散發著聞不膩的香味,她夾上青菜和肉塊,摻著飽滿的飯,狼吞虎咽起來。

一口咽下後便感到滿足,再用清湯解解油膩,午餐便吃完了。

隨後便是自由休息時間,蘇暮槿好奇地在院落裏閑逛。書院裏的人形形色色,但大多是孩童,他們結伴而行,偶爾在院中奔跑,笑聲爽朗。

她忽覺想上廁所,或許是方才喝了太多湯,於是匆匆走向書院一處的茅廁。

裏頭有幾個男孩。

她方便後起身離開茅廁。待到她出門時,那幾個高個兒男孩也從茅廁走出,跟在她身後。

“喂!你,”為首的男孩身穿書生衣服,敞開胸口,露出裏邊的淡藍綾背心。他叫住了她,“你可這是男人專用的地方?”

蘇暮槿愣了一下,回頭看去,那男孩擋在她眼前,男孩長相不凡,看上去頗器宇軒昂。

蘇暮槿又擺晃了下腦袋,沒在門上看到什麼標識。

或許是這兒的約定俗成。她這樣想,於是連忙道不是:“抱歉,我今才來,很多事都不懂,還望各位指教。”

“我知道你是新來的,”男孩洋洋得意,“一個女兒身進書院讀書,還剪個這樣的短發,別以為如此就可以充男生了。”

“我才不是充男生!”她反駁道。

“怎麼跟錢少爺話的,”一旁矮胖的男孩上前一步,站在她和“錢少爺”的中間,“你犯了規矩,還咄咄逼人,真沒教養!”

“我……”蘇暮槿一時語塞,心中又感到惱怒,她不是可以,但教養一事,可是蘇先生從教她到大的,這已是侮辱他了。

那錢少爺繼續道:“我們可以把這事告訴先生,你若不想挨先生的罵,在這書院你就老老實實聽我們的,知道嗎?”

那老先生也會罵人?更何況是這種事?蘇暮槿狐疑地看著他,剛才打破規矩的愧疚早就煙消雲散,心中盡是對這錢少爺的不屑一顧。要知道,蘇暮槿從在大牢長大,見得的人情世故哪是這少爺能比擬的,雖然他們比她年長,但著實幼稚得很。

老實,蘇暮槿早就想一走了之,但蘇青伏的話在她腦中浮現。

父親叫自己來書院,一是學習知識,二便是同人交往。若是自己第一日就和其他人弄得不開心,豈不會讓父親失望?可要自己聽這幾個毛孩的話,那又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