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扭頭看下門口,看老趙和沈歆惠說著什麼,不一會兒沈歆惠就嘟著嘴巴進來,手裏捧著一束老趙剛剛剪來的白玫瑰,大聲地說:“有沒有素質的?把你那破車停車庫門口。”我擺擺手,笑笑。老趙從來不幫我開車庫,我的車能停哪兒呢?想起之前,我總是正麵迎擊她們的挑戰,吃虧不說,還會受辱,最後沒得到一點好處,反而留下壞孩子的印象。我沒有解釋和反駁,走到門口,把鑰匙遞給老趙,笑眯眯地說:“辛苦您了!”然後看都不看一眼老趙,餘光中他應該是想解釋什麼,我根本不想搭理,轉身坐回了沙發。看起來還有人要來,所以要開車庫門。
趙玉蘭把白玫瑰插進了花瓶裏,她坐在那裏,氣定神閑地插花,其實她是好看的。微微上揚的嘴角,配合的眼睛也是丹鳳眼,雖然皮膚黑,但卻極其光滑細膩,依然有一種微微的光澤,這在50多歲的女人身上還是不易的。相比沈歆惠,遺傳了她的黑,卻沒有遺傳到質地,隻是幸好還有後天的美容,讓那張略顯坑坑窪窪的臉看起來柔美了些。可她們倆都憎恨自己的白皙,從第一眼看到自己開始,清楚地記得趙玉蘭說:“怎麼養在鄉下的孩子還能這麼白?”眼裏是一種不可信的挫敗,如今回想她那個時候看著我,心裏揣摩著是我媽媽的姿色吧。
10歲的女孩,五官還沒有長開,但膚色卻是最好的年華。我的白皙,我從小是知道的,農村的女人們看到我會驚訝地說:雞蛋殼裏剝出的一樣。所以農村人都不把我當族類,嘴裏總是“那城裏人的孩子”,稱呼媽媽則是那“城裏女人”。我沒想到的是到了城裏,趙玉蘭和她的女兒依然把關注點落在我的皮膚上。那個夏天,老趙突然就手受傷了,偌大的草坪交到我的手上。趙玉蘭的話,我在經曆了無數次責罵、毆打和管教後,終於明麵上不再反抗。每當12點,太陽最猛烈的時候,我會在院子裏割草,還有料理那些玫瑰花。沈歆惠明明很想午睡,卻咬牙堅持了噪音。那天如果不是白天從來不回家的沈從軍回家來,我真的擔心我總有一天會中暑倒下了。
那天沈從軍帶著一個男人突然回來,那個男人穿著白色的短袖,筆挺的褲子,比沈從軍看起來大了幾歲,記憶裏,我看過去是他手裏的腕表的光芒刺到了我。他先走到我麵前,幫我關了割草機,摸了摸我的頭,再退到了一邊。“大中午的你在幹什麼?”沈從軍站在我前麵,投下一大片的陰影,我感覺舒服了很多,那可能是第一次我對他的好感。我的滿臉通紅,估計跟剛出鍋的蝦差不多,汗珠已經粘住了眼睛,微微睜開,喊了聲:“爸爸。”那個同行的男人笑起來,沈從軍可能感覺更加尷尬,他的女兒像個傭人一樣在烈日下幹活。“大中午的割什麼草?”他拉著我進了門。他居然是牽著我的,沒有粗魯,沒有再責備。
趙玉蘭連忙從屋裏出來,尷尬地看著這一幕,那個同行的男人冷冷的目光讓她一時慌神,竟杵在那裏好一會。才跑進浴室擰了毛巾給我擦汗,無奈地說:“這孩子皮,大中午不讓她玩,非要去割草。”我沒有說話,這幾天曬下來,一到這個時間,我都覺得自己靈魂被太陽抽去了,沒有什麼可以思考的。“快回屋洗澡睡覺。”她推了我幾步。我依然一聲不吭地往前走了。聽到沈從軍嚴厲地吼了聲:“胡鬧!”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那句責怪不是說我貪玩,我在一刹那似乎懂了。那一次可能是唯一一次的維護,讓我心裏對沈從軍之後各種的不公平原諒了一次次。盡管事後,成人後的我清楚地懂得,那是因為有外人在。那個人說:“是你大女兒嗎?”沈從軍陪笑著說:“是啊。讓你見笑了!”那個男人說:“漂亮的大姑娘了。”之後,他又來過幾次,笑著喊我割草的小姑娘,趙玉蘭總是臉紅了一陣又一陣。他說他認識我媽媽,可惜我那個時候不願談我的媽媽,總是借口就離開了。之後,我卻再也沒有見到他,也不好問沈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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