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兄弟來後沒幾,便讓人送了半車皮子來,七挑了幾塊上好的送去萬府,何府這幾家,剩下又挑了兩塊給他和嬤嬤一人縫了一條大氅,剩下的暫時都收進了庫裏。
羊城的冬來的特別早,十月中旬就下了一場雪,大營裏要趕著在寒冬來臨前築好要塞,李楚是右指揮使,自然要在大營待著,這一待十半個月都未必回來一趟,回來也頂多半一晚–有正事時,他是不記得有家的那種人,好在七也不愛矯情,正好趁這段時間把年禮早早準備好。
年禮這事往常在京城都是嬤嬤挑頭準備,今年她們單獨出來,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叫來林管事商議,由林管事出麵,去城裏搜羅些土產回來,特別羊城釀的各樣藥酒,以及北邊窯礦裏的玉石,盡量多屯一些,這裏用不上,帶回去讓嬤嬤送禮也是好的。
進了十一月後,羊城正式進入酷寒氣,熱水倒下去能變成冰淩子那種,七縮在屋裏不敢冒頭,好不容易挨到個大晴,出去轉一圈,回來鼻子差點沒凍掉。
“娘子,萬夫人派人來,桑府出事了,請您一塊過去瞧瞧呢。”林媽媽挑簾子進來。
“什麼事了沒?”七剛從外頭回來,正縮著脖子,抱著手爐取暖呢。
“是桑府的大姐兒怕是不好了。”林媽媽回道。
“啊?前看著不還挺好的嗎?”聽那孩子病了,她們幾個家眷搭夥一塊去桑府瞧了,送了好些藥材過去,七還拿了李楚的帖子去郊外順親王的莊子請了一位退休的劉太醫。
“誰知道呢。”林媽媽歎口氣。
七趕緊放下手爐,讓青蓮去備馬車,叫紅拂找衣服,自己則將發髻上的金釵摘下,從妝匣裏取了一枚燒藍鳳釵換上,又把手腕上的花絲嵌珠鐲子換成銀累絲手環,衣裳也讓紅拂挑的素淡的,末了又披了條銀緞麵的大毛麾,紅拂怕她冷,從箱裏找了隻厚毛護筒給她。
外邊,日頭剛落至牆頂,起風了,北邊的雲層漸厚,看樣子八成又要下雪了。
主仆三個齊齊往前院去。
到前院見了萬夫人派來的媽媽,簡單問了幾句,看意思,那桑家的姐兒怕是真不太好,七趕緊招呼人去庫房找來一株老山參帶上,坐了馬車往桑府趕來。
桑府與李宅離得較遠,七到時,萬夫人、何夫人她們已經在後院等了,見七進來,萬夫人衝她招招手。
七湊上前,萬夫人擋手耳語道,“是一一夜藥米不進,看樣子,八成是不太好了。”
“啊?”七不知該些什麼。
“一塊進去看看吧。”萬夫人對眾女眷道。
幾位夫人點頭應下,由萬夫人打頭,魚貫進到內室。
劉老太醫剛施完針,正在淨手,桑老太太看看他,老太醫搖搖頭。
“大人,我們幾個帶了些藥過來,您看能不能用得上?”萬夫人示意一下丫頭手上的盒子,裏邊是幾位夫人帶來的貴重藥材,光上好的山參就有三支。
劉太醫也拿不準,隻道,“這孩子本就體弱,這病又來的凶猛,加上宿疾未愈。”他也沒什麼好法子。
幾位夫人也不知該什麼,隻能搖頭歎息。
桑老太太重重歎口氣,看不出多傷心,道,“這都是命啊。”
七突然覺得胸口堵了口氣,什麼命,還不是讓她們這些大人給耽誤的,“劉大人,東西都帶來了,要不就試試吧?”
“是啊,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孩子受罪啊。”萬夫人接道。
其餘幾位夫人也此起彼伏的幫腔。
“也好,我再開一劑方子,用這幾隻山參鎮一下看看,要是能吃進東西,興許還有救。”聽幾位夫人這麼,劉太醫也決定再試試。
“這幾支參看著就知道是千金難買的,我們桑家可沒這麼大福氣,吃了怕是沒辦法還,老大人,你就緊著方子開吧,吃好了,是咱們丫頭命大,吃不好,算她命薄吧。”桑老太太大義凜然道。
幾位夫人彼此交換眼神,的這叫什麼話,感情她們拿東西來救命,還是貪來的贓款買的不成!真是好心遭狗咬!
“老太太這話可真是要誅我們的心啊,在場的夫人,娘子,哪家沒有幾畝產業,哪家又沒點救命錢?不過一兩支山參而已,就連府上怕也不是拿不出來的。”自己重男輕女,不舍得給孫女花重金治病,別人拿來了,還要風涼話——大約是想起自己剛來這世界時的悲慘境況,七沒再忍下去。
萬夫人暗暗看七一眼,心道這娘子平時溫溫柔柔的,想不到懟起人來到是招招必殺,既駁了這桑老太的假清高,又指出她重男輕女不顧孫女的安危,誅心呐,“吳娘子的極是,咱們這些人裏頭,有幾個是指著男人俸祿過活的,他們在外頭風餐露宿,那是人臣之本,為民之心,後院裏這點嚼用哪敢指望他們,不過是靠祖上留的幾畝薄田,一輩輩存下來的而已。如今男人們都在外頭忙著,家裏就剩咱們這些人,這不是想著一家有事百家幫嘛,真要是輪到咱們頭上,想必老太太也不會袖手旁觀,站在一邊看好戲,老太太您呢?”一個的副都尉,一次次讓她下不來台,她已經夠給麵兒了,若非為著丈夫的官聲和前程,忍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