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宣陽城門,三千士兵結成方陣,陣容齊整嚴明。最先一排為騎兵,身披明光鎧,每人手執一杆丈餘的朱色大纛,上用金絲鏽著“司馬”二字,一者主帥軍旗,二者象征司馬攸代帝巡邊;後麵一排步兵,執朱色信幡,上書“文”字,乃文鴦信旗。
旌旗獵獵,軍威雄壯,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主帥司馬攸和副帥文鴦、征虜將軍孟觀位於最前,馬循、張軌和諸校尉緊隨其後。他們前麵,是用黃土夯成的祭壇。
宣陽門緩緩開啟,司馬炎率領百官如約而至,他一身戎裝打扮,在祭壇左邊立住,黃門趕忙抬來一座胡床,卻被司馬炎揮手抬走,祭禮馬上要開始了。按照規矩,先由太常張華登上祭壇宣讀檄文,此為祭。
張華手持黃卷,朗聲道:“晉太康二年七月,甲戌,大將軍司馬攸、衛將軍文鴦、征虜將軍孟觀,鎮軍將軍馬循等,告八部九卿,秦、雍、涼、幽、揚、益、廣、並、冀、青、徐、兗諸州太守、刺史、尹令及以下百姓:
鮮卑禿發氏,世居涼州,先祖念其功盛,賜沃野千裏繁衍,代行戍邊之事。自鹹寧以來,其渠魁樹機能,竟妄自高居,行不軌之事,脅數萬之眾,屢叩雍涼,兵鋒所指,生靈塗炭,幾壞我社稷。楚、越之竹,不足以書其罪;益、廣之猿,不足以鳴其惡。人心昭昭,豈容狂悖之徒在世殘喘!…上有知,當助大晉甲士蕩平匪寇,廓涼州乾坤…”
張華語氣甚是激憤,並且極具感染力,人群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聲,仿佛連大地都在震動,連空氣都在燃燒。
接下來宰三牲,然後以祭品鮮血染紅大纛、戰鼓。祭品繞陣三周後埋瘞,此為祭地、祭軍。大軍出征,儀式的重要性毋需多言,地人,缺一不可。
最後,皇帝和諸將登上祭壇,司馬炎將象征皇家的玉熊交給司馬攸,並親手為眾將斟滿酒爵,一飲而盡。當年的雄心壯誌,正在司馬炎心中複蘇,他多希望能像先祖那樣建功立業,開疆拓土。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司馬炎摸摸隆起的腹,簡直失望到了極點。
“諸位歸來日,當是封侯時!朕許諾,獻樹機能首級者,賞錢千萬,邑三千戶!”司馬炎相信,他的士兵們定能一往無前,凱旋而歸。
“萬歲!”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呼聲。
大軍逶迤出發了,從洛陽往西,不幾日便到弘農郡,再往前就是關中大地。大軍在風陵渡過黃河,從函穀關進入平原地帶。北邊是羌胡的地界,司馬攸和文鴦不敢馬虎,將甲士分為五軍,前軍由張軌率領,為大軍探路;文鴦和孟觀分領左右二軍;馬循領後軍監糧草、箭矢;司馬攸則坐鎮中軍。
西出函穀關後,暑氣漸漸退去,司馬攸的心情也漸漸變得晴朗。他騎在馬上,百無聊賴,幹脆放開韁繩,任由胯下的汗血馬慢慢踱步,自己則四處觀望,細細打量這片土地,史書上關於雍州的記載一頁頁在腦中翻過,此刻竟變得鮮活。
東周末年,周王朝和犬戎族在關中大地上展開一場大戰,最終以周王朝的失敗告終,王室被趕出鎬京,周幽王則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在這危急時刻,一個品秩不高的大夫挺身而出,率領家族護送太子姬宜臼連戰連退,曆經無數劫難後終於到達洛邑(洛陽),後來姬宜臼奮發圖強,這才延續周朝五百年命祚。周朝在洛陽立國穩固,周平王感念這個大夫的護送之恩,封其為秦襄公,準予在函穀關以東建國,世代替周王室鎮守邊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