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子妃(1 / 2)

當張軌看到武威城頭時,已是來年正月。城牆早被修葺一新,甕城亦重建起來,幾乎與城牆齊高,城外箭樓林立,防守森嚴,張軌等人被層層盤問,好不容易才接近城門。

城門上貼著紅底詔書,十分紮眼。張軌走近細看,原來是陛下的“罪己詔”。人們來來往往,竟對詔書視而不見。張軌心道,國中連年遭災,蠲免賦稅,開倉賑災即可,何必大張旗鼓。

他滿臉疲憊地走進太守府,馬隆正在屋裏奮筆疾書,他在給朝廷回信。

馬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五百軍士呢?

“路上遭到樹機能偷襲,就剩這些了。”

馬隆拍案而起,“樹機能兩年前就已伏誅,難不成化身陰兵偷襲你?這些人都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一個頂十個,性命比你還值錢!”

“什麼,樹機能伏誅?馬將軍實乃曠世奇才,不世出名將,衛霍在世亦不過此。”代地消息閉塞,加之張軌隱姓埋名,自然不知千裏外的涼州戰局,聽聞樹機能伏誅,內心一陣狂喜,這些話多半是肺腑之言。

可馬隆不這麼想,“少廢話,人究竟去哪了?”

張軌見糊弄不了,隻得老實交代,“被我派去代地了,聽拓跋氏最近換了大汗,我擔心對朝廷不利,便命他們日夜監視。一有消息即刻來報。”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馬隆雖然不大相信,卻也不再追究。

“曹曦呢?”

“弄丟了。”

“一大活人還能被你弄丟了?”馬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這姑娘心智不大正常,當初就是被我在冰雪地裏撿來的。”

馬隆半晌無語。他指指案幾上的簡牘,示意讓張軌自己看。

張軌挨個兒看下去,大部分是太子司馬衷所寫,字跡歪七八扭,不用看落款他都能猜到。內容多是詢問張軌傷勢如何,難為太子還記得他,張軌感慨萬千。新近的一封簡牘乃半月前到的,是朝廷詔書,命張軌即日啟程回都。

案幾上還有封寫了一半的簡牘,墨跡未幹,看字跡像是馬隆所寫,內容是:張軌雖已傷愈,但正帶兵外出,不知所在,怕是遭了埋伏,臣隆即日起出城搜尋,請殿下寬心。

馬隆道,你若再遲遲不歸,怕是太子要找上門了,殿下甚是牽掛你。

一陣暖意湧上張軌心頭。

想起這位太子,張軌既歡喜又憂愁。

張軌很早便入了東宮,他的正經差事為三品太子洗馬,順便幹點跑腿打雜的活兒。司馬衷對讀書不甚了了,衛瓘和山濤兩位先生氣得夠嗆,又不敢對太子如何,隻能找旁邊的張軌出氣,幾年下來,張軌不知挨了多少板子。

司馬衷過意不去,便經常放張軌的假,每到這時候,張軌就出去鬼混,一來二去,倒和石崇、陸雲等人成了莫逆之交,混得風生水起。

後來,太子妃賈南風入府,張軌的好日子便到了頭,正巧趕上齊王出鎮涼州,他便毛遂自薦,到了齊王帳下。他這個右軍將軍乃臨時官職,等回到洛陽,還得繼續在東宮待著。他仗劍涯的夢算是做到頭了。

他問馬隆,李良呢?

馬隆道,你走後不久,他便回馮翊去了,北邊的匈奴近些年不太安分,他要時時盯著。他反問張軌,你呢?何時動身回都?

自然越快越好,再晚些,怕太子果真找上門,張軌道。

太康七年正月,正是寒地凍的時節。

一紙紅底詔書貼滿了洛陽城,不僅占據了官衙八字牆的大部,就連城牆、城門都不放過,人們紛紛駐足流連。老百姓不識字,便由峨冠長袍的公人宣讀。公人扯著悠長嚴肅的語氣讀著,

“比年災異屢發,日蝕三朝,地震山崩。邦之不臧,實在朕躬。極言其故,勿有所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