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剛剛起步,陳囂便關上隔離板,將鍾亦心抱到他腿上坐好,惹得她一陣埋怨,“不是說我欺負你嗎?醉鬼,現在又抱著我幹嘛?”
“我沒喝醉。”
“是,你沒喝醉,醉鬼都說自己沒醉。”她嘴上這樣說,卻乖覺地臥在他懷中,車內冷氣自四麵八方襲來,她腳踝發涼,無意識地朝他腿上蹭了蹭。
陳囂似有所感,幫她脫了高跟鞋,用手圈住她冰涼僵硬的腳踝,替她取暖。
路上車流不息,他們自北山路出來,一路朝家的方向行駛,兩人都很安靜,鍾亦心以為他要睡著了,於是她也不說話。
他雙目緊閉,唯獨睫毛輕輕顫動,給他的冷硬棱角添了幾分脆弱,但依然倔強得讓人心動。
這雙眉眼生得利落,一筆一劃,毫不拖泥帶水,都說相由心生,此言不假,一看他的樣貌,就知道他骨頭有多硬,心誌堅定,不乏狠厲之處,她猜,他一定擅長讓女人傷心。
她用手輕輕地劃過他筆挺的鼻骨,細細描摹,想要認真記住。
這樣靜謐的時刻,對彼此都是一種難得的享受,真希望這輛車沒有終點。
司機不能體會到她此時複雜的心情,很快就回到久溪別苑。
陳囂睜開眼,在座位上緩了片刻,替她把鞋穿好,他先一步踏出去,再將鍾亦心攔腰抱出來。
他帶著酒勁,渾身都充滿了力氣,抱她進屋,將她小心地放在沙發上,自己也坐在旁邊,仰頭閉眼對著天花板,扯開領帶和襯衫,既野性又淩亂。
“你到底喝了多少?”鍾亦心哭笑不得,攀著他的肩膀,小力地在他臉上輕拍兩下,“陳囂,醒醒,快去洗澡,臭死了。”
陳囂閉著眼睛,反應卻很敏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懶洋洋地說:“你打我,這算家庭暴力嗎?”
“我不光打你,你再不聽話,我還要掐你呢。”鍾亦心懶得同一個醉鬼說話,她起身,走到開放式廚房,從冰箱裏取出新鮮的酸奶和各類水果,準備為他做個酸奶沙拉,聽說這樣可以解酒。
水果都是傭人洗好送來的,她不放心,一定要自己親手洗淨,切丁,放入幹淨的玻璃碗中。
“我來吧。”陳囂不知何時起身,來到她身後,他環住鍾亦心的腰,眷戀地吻著她的耳朵,她被酒氣傳染,心跳加速,要不是靠他撐著,幾乎要站不穩。
“你不要搗亂,回去躺著。”
“你不要做這些。”陳囂從她手裏接過水果刀,堅持要幫忙。
鍾亦心不知道他的固執從何而來,莫名其妙地說,“你是怕我做得難吃嗎,上次我做炒飯給你吃了,明明很好吃,你居然不相信我。”
陳囂斜睨了她一眼,淡定道:“你的手不是拿來幹這個的,一邊兒待著去。”
“你吼我……”鍾亦心故意扁著嘴巴,小心地捏了男人的衣袖,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
陳囂放下刀,看她捂著臉裝哭,好氣又好笑,他故作用力,掐了掐她嘟起來的臉,凶神惡煞道:“我不光吼你,我還打你呢。”
鍾亦心登時就笑了,她纏在男人的後背上,同他撒了好一陣子的嬌,因為她堅持不懈的搗亂,陳囂用了十多分鍾才處理好水果。
鍾亦心最喜歡最後一步,給新鮮可愛的水果淋上酸奶的過程,將酸奶倒上去,迫不及待地吃了一粒葡萄,才剛放入口中,就被陳囂捏著下巴,強行搶了過去。
他們接吻,交換著酸奶的味道,甜蜜又酸澀,他汲取她的氧氣,彼此交換溫柔,他將她奉若珍寶,這個吻,誰都不想結束。
他們已不是第一次接吻,鍾亦心被他偷襲,已不會像初次那樣驚慌,她反客為主,跳到陳囂懷裏,像隻樹袋熊一樣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霸氣地宣布:“我不會再下來了。”
“千萬別下來,待會兒我洗澡你也別下來,聽見沒?”
她知道陳囂在逗她,絲毫不亂,牢牢摟著他的脖子,陳囂十分縱容她,帶著她在一樓走來走去。
她這麼輕,掛在他身上也沒多少重量,他精力無窮,覺得可以這樣抱著她一直走下去,直到她覺得累為止。
“這屋子真冷清,跟我搬進來那天一模一樣。”冷色調的牆壁,暖色調的家具,即便是陳家找知名室內設計師設計出來的,也毫無煙火氣。
鍾亦心從未給這裏添置任何家具,或許是她潛意識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在這裏待太久。
那個一年之約,她當初大言不慚,信誓旦旦,其實心裏並無多少底氣。
她隻是願賭服輸。
新婚那晚,陳囂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向她提出分居要求,那時她並不害怕,也沒有憤怒,因為她記得眼前的男人,是那個曾送她回家的少年。
她懷著一腔孤勇,將離婚協議書拍在他麵前,那時的心情,現在她已經不太記得了,現在她卻這麼安全地縮在陳囂懷裏,她算是賭贏了嗎?
可為什麼會贏得這麼難過。
陳囂的目光從屋子裏掃過,這裏太大,同時又很空蕩,難怪她一個人睡覺會害怕,這裏就像是一座精致的鳥籠。
“我們可以重新設計,你喜歡什麼,都買回來,”他抱著她,輕吻她的鬢邊,“以後我每天都會回來住,就不會那麼冷清了。”
“可你經常出差。”鍾亦心望著他,語氣平靜,她隻是在陳述事實,並沒有故意刁難。
“我可以帶著你一起,”陳囂頓了頓,說,“隻要你願意。”
鍾亦心和他無聲對視,她看見他眼中細碎的亮光,這讓他顯得很溫柔,至少這一刻,她毫不懷疑他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