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給他答複,隻是摟著他笑起來,整間屋子都是她快樂的聲音,“陳囂,你再把我舉高一點。”

“要舉多高?”陳囂的聲音自信又帶著張狂,仿佛她要多高,他就真能辦到。

鍾亦心故意為難,她指著客廳正中央,天花板上的古典水晶吊燈,她從來都是站在底下仰望它,突然很想知道,從平行的角度看,它是怎樣一盞燈。

“我要到這盞燈那麼高。”

陳囂輕笑一聲,將她放到沙發上,她不明就裏,以為他生氣,不陪她玩了,正覺得無趣,陳囂卻忽然蹲在她麵前,低聲說,“坐上來。”

“坐哪兒?”她問。

“廢話,還能坐哪兒?”他點了點自己的肩膀,“坐這兒。”

“這怎麼坐上去?”鍾亦心愣了片刻,突然懂了他的意思,小時候,外公也曾經讓她坐在他的肩頭,像騎馬一樣,把她舉得高高的,可是那時候她是個小孩子,現在她都是成年人了,這樣未免也太亂來了。

“放心,我不會摔了你的,快點。”陳囂開始催促她。

鍾亦心壯著膽子,先將左腿跨上去,等穩住了,再邁右腿,直到整個人坐上去,她戰戰兢兢地扶著陳囂的頭,生怕自己太重,把他壓垮了,然而他依然穩穩當當。

“我要站起來了,你扶穩。”

說完,他略微停頓,接著毫不費力地從地上站起來,鍾亦心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她簡直瘋了,居然忘了自己有恐高的毛病,離開地麵,給她帶來一種失重感,她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敢看。

她眼前驟然變得很亮,像是午後劇烈的陽光打在她的眼皮上,她聽到陳囂的笑聲,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發現那盞吊燈就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

“別碰,看看就行,燙到了我不管你。”陳囂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既怪異,又新奇。

她的心髒狂跳不已,卻不完全是因為害怕,激動的情緒占了上風,她仔細觀察那盞吊燈,平時顯得那麼華麗的光亮,等到和它平行,才發現燈壁上積了一層薄灰,她很快就失去興趣,叮囑陳囂:“記得叫傭人定時做清理,不要忘了打掃這盞燈。”

陳囂“嗯”了一聲。

“騎馬馬!馬兒快跑!駕!”她開心得笑起來,可惜她不會吹口哨,帥氣程度大打折扣。

陳囂冷哼一聲,“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信不信我把你扔下來?”

“不信,你才舍不得呢。”她掩嘴輕笑,接著,又緊緊摟著他的頭,怕真的摔下去了。

“你這叫什麼知道嗎?”他嘴上強硬,卻邁著緩慢的步子往客廳裏移動。

“我知道我知道,這題我會!”鍾亦心振振有詞,“我這叫有恃無恐,恃寵生嬌!”

陳囂自胸膛震出幾聲笑容,默許她的驕縱。

她很快適應了這個高度,盡管仍有畏懼,但陳囂帶著她在屋子裏緩慢踱步,不疾不徐,等在屋子裏晃完一圈,她擔心他累了,想下來,他卻走到門口,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天幕黑沉,庭院裏草坪上亮著螢火之光,保安亭就在不遠處,但這一切,都比不上這個男人讓她有安全感,他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野馬,體力好到驚人,不知喝的是酒,還是雞血。

他帶她晃到泳池邊,水麵呈現出幽暗的藍光,波光許許,住進來這麼久,她從未遊過泳,實在是浪費。

如此夏夜,卻沒有晚風,當真遺憾,天色黑得不尋常,手機上的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會有暴雨,也不知道準不準。

空氣又悶又鹹,她的手撐在陳囂下頜處,感覺到他微微出汗,她怕他累了,卻不舍得下來,隻想任性的多待一會兒。

“怎麼樣,站得高看得遠,”陳囂的聲音低沉舒朗,聽上去心情不錯,“高處的空氣是不是更清新,視野更好?”

鍾亦心笑著回答:“對,長得高就是好,神清氣爽,我也想長得像你那麼高。”

陳囂扶著她的小腿,笑著說:“你就別做夢了,除非基因突變,否則這輩子就這樣了,不過我們的孩子肯定會很高,說不定比我還高。”

“我們的孩子?”鍾亦心晃了晃,差點沒掉下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我們的孩子,等他長大了,我可以教他打籃球,你可以教他彈鋼琴,不過我覺得男孩子打鼓要帥一點,他要是不聽話,你就負責揍他,像欺負我那樣欺負他,等他哭了,我就出場,把他哄好。”

鍾亦心聽得哭笑不得,“好人都讓你當了,我當壞人,憑什麼啊?”

陳囂想了想,爽朗地笑出聲來,“是你自己說的,我長得像壞人,所以我是好人,你長得倒是無辜,可是心眼比誰都壞。”

她不吭聲了,這句話是她說的,她沒得反駁,至於陳囂說她心眼壞,鑒於自己現在在他肩上,隨時可能被他扔下來,她決定暫時放過他,等落地安全了,再和他好好算賬。

這樣一想,她覺得自己是挺壞的。

“小時候各種使喚我,現在好了,真的給你當牛做馬了,是不是在上麵偷著樂?”陳囂拍拍她的小腿,力道極小,像是要懲罰她,又怕傷到她。

鍾亦心突然覺得委屈極了,她甚至開始埋怨陳囂,他為什麼要這麼好?

他應該凶神惡煞,不要理她,把她一個人扔家裏,這樣,她就能毫不留戀地跟著老師走了。

現在叫她怎麼舍得?

她快哭了,淚意不斷上湧,眼睛酸澀,為了不讓陳囂發覺,她擦去眼角的淚,軟綿綿的撒嬌:“我以後還想騎馬馬怎麼辦?你還會背我嗎?”

“會,一直都會,”陳囂回以坦蕩如砥的笑,“直到我背不動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