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朝過後,班曦見秋高氣爽,要到禦花園裏逛逛。
“長沁。”班曦見長沁狗尾巴似的黏在身後,笑著道,“你也應跟著青方好好學學,離朕遠點,不許讓朕聽見你的呼吸聲。”
長沁誒了一聲,屁顛顛跑遠,還揮了揮袖子,讓宮人們也遠遠挪著。
禦花園中央有個湖,秋季夜晚氣稍微涼點,水麵上就會結半層薄冰,因湖水綠,白日見了陽光,那冰就如碧玉環一般,晶瑩剔透,青翠好看。
年少時,班曦因喜歡沈知行,越看他越像白鶴仙,就央父皇給了她一隻白鶴,養在這禦花園中。
後來,因涼,晚上悄無聲息下了雪,待第二日再來時,白鶴已經不見了。
班曦知道它死了,但禦花園裏負責照看白鶴的宮人卻,白鶴昨夜化仙,飛去了九重外。
她哭了一整,自然又被父皇訓斥了,後來還是沈知行來陪著,她抓著沈知行的衣裳,死死抓著,才漸漸忘了那隻白鶴。
“長沁,今年連海洲可有獻鶴來嗎?”班曦問道。
良久無人答。
班曦一回頭,見長沁他們都在五十步開外站著,規規矩矩低著頭。
班曦嘖了一聲,揚聲道:“長沁,過來。”
長沁跑著過來。
“你也太笨了些,朕讓你站遠些,是不想讓你打擾朕清淨,你又何必站那麼遠?”
長沁:“奴才沒茶大人那麼討皇上喜歡,站了近了,怕皇上礙眼。”
“少貧,油嘴滑舌。”班曦道,“你且退後三步。”
長沁退了三步。
“嗯,以後就這個距離。”班曦道,“難道朕身邊隻有青方一個使喚順手的?前朝是他,後宮也是他,你們就不會爭口氣,替朕分憂?”
“奴才愚笨!”
“嘖。”班曦擺了擺手,“罷了,朕一點點教就是了,青方回來前,朕就勉強先使喚著你。”
“噯!謝皇上垂憐。”
“哼。”班曦轉著手串,眉毛一抬,道,“青方不在,朕怎麼總感覺,跟無人查功課了似的,心情也放鬆了些。”
她道:“回頭看看,豹房要是有白鶴,好好養幾隻……養一對兒吧,等氣暖了,開春了,就給朕放這裏。”
她指著那片碧玉湖。
“噯!”長沁應下。
“待開春了,這地方有山有水有白鶴……”班曦,“再等幾年,朕命人去東海尋鯨,朕要在他的寢宮修個大花園,有海,有鯨……”
長沁垂著頭聽著,恍惚中,覺得皇上今日還未睡醒。
“朕今日,命他們去修你的陵寢,三年之後,便讓你弟弟去監修……這你不會不願吧?並非讓他去吃苦,隻是給他找了個好去處。”
班曦低聲自語起來。
長沁連退十數步,明白皇帝是在跟誰話了。
怪不得聽起來像是夢話,長沁內心歎了口氣。
班曦慢慢走上橋,凝神一望,雙眼忽然一亮,愣了會兒,她跑下橋,朝假山快步走去。
“不許躲,出來。”
長沁猛地聽見班曦這麼,嚇得立刻叫侍衛,侍衛剛到,又被班曦擺手轟走。
“無事,都下去吧。”班曦一邊著,一邊從假山旁拽出一個人來。
是沈知意。
侍衛牢記茶青方的叮囑,把沈知意當成宮中頭號不安定分子,因而隻退後半步,不敢鬆懈。
“躲這裏做什麼?”班曦問道。
沈知意今頗合她心意,看來之前雨夜去探望他的那番話,他是聽進去了,一心一意扮演起沈知行來。
今日,沈知意穿了一身淺色衣裳,看布料花紋,應該是前些年京中流行的,看來並非宮中的,而是他自己帶來的衣裳。
沈知意豎起食指,輕輕噓了一聲:“假山石縫裏,躲著一隻貓。”
他指給班曦看。
班曦則仍然看著他。
沈知意感覺到她的注視,轉頭看過來,認真看了她許久,忽然綻開了笑容。
“陛下今日……很好。”
班曦聽了,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問道:“哪裏好?”
“哪裏都好。”沈知意,“之前像乾元殿下大成牌匾下的那朵巨幅金牡丹,今日,倒像是禦花園三月盛開的真牡丹,金燦燦的,很真實。”
“有意思。”班曦嘴角揚起,點頭道。
侍衛真的從石縫中找到了一隻貓,渾身白毛,隻尾巴尖兒是黑色的,像個墨點。
班曦見這貓眼睛圓圓,神情又乖又慫,長得挺合她眼緣的,當即親口賞了貓一個身份,貓前麵加了個禦字,真正成了禦貓。
前朝的蓮華帝君最喜養貓,據還給它們一個個都起了名字,賜姓步。到了大延,先帝跟她都對這些玩意不是很感興趣,班曦是今日忽然來了興致,琢磨了一番,道:“前朝的規矩,這宮裏的貓,都跟著曆任的帝君皇後姓,到了咱們這裏也不能例外,讓它跟著你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