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曦緊張。
雖麵上沒多少波瀾,可手指卻在飛快地撥弄著海藍寶手串。這手串是她監國那年漠州進貢的,先帝送她時,慈祥道:“阿曦沒有讓朕和你母後失望,這一年來,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自那時起,班曦就離不開這串海藍寶手串了,內心焦躁或著不安時,她就會撥弄著珠子,提醒自己是一國之君,無論什麼風雨都能招架。
輔佐她的老臣在她登基前,十分體貼的病了。
病是真病,也是急流勇退。
班曦清楚得很,她能看清楚前朝的棋局,自然也有把握控著棋盤上的每一次動子落子。
兵政無大憂,多則二十年,少則十年,觀海尋鯨,便不再是夢。
唯獨令她不安的,就是後宮裏的人。
每每想到後宮裏的這個麻煩,班曦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前些日子,沒從他身上看到沈知行的魂影,令她煩躁不已。加之實在不放心他現在的品性,時刻提心吊膽,內心焦灼,不知自己為何要多此一舉,妄想從他身上分到一絲慰藉。
帝王從不做此荒唐事。
可她不僅做了,還昭告了下。
她對這樣出格任性的自己厭煩不已,仿佛她玷汙了國主國君之名。
可另一方麵,班曦卻又欲罷不能,好似自己那點不像帝王的鮮活情緒,才是自己。
總的來,前些日子,班曦吃不好睡不好,想到那人就頭疼,對他不管不問吧,這人又要讓知行可憐兮兮到夢裏求她對自己的弟弟好一些。
班曦為了能睡個好覺,與沈知意心平氣和談了談,這位主爽快地答應了,並且表現極佳。
這之後,班曦看他,是越看越順眼。
昨日嚐試著宣他陪侍,聽著他的呼吸聲入眠,班曦竟然安然睡了一夜。
於是,班曦今日,又宣了他陪侍。
沈知意很配合,班曦沒有別的要求,他就安安分分躺在一旁睡,老老實實幹著為君暖榻的活兒。
可班曦緊張。
她繃著臉,心浮氣躁寫了十多頁的大字,數串珠的噠噠聲就沒停歇過,直到最後,聽見沈知意的呼吸聲均勻了,她才撩了筆,慢慢走過去,微垂著眼,看著榻上的人。
隔著床幔,朦朦朧朧,更像是在夢裏,也更像是她的沈知行。
班曦挑開床幔,榻上的人臉變得清晰了,睡夢中,眉頭微微皺著,浮著淺淺的病氣,嘴唇泛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如果……身子骨再好些,像沈知行那樣,眉宇間神采飛揚該多好。
罷了,也不求那麼多,他願意這般聽話已是賜予她的奇跡。
班曦將串珠套在手腕上,揮手讓內殿的宮侍都走。
燭火熄了大半,榻上熟睡的人剛剛清晰的臉如今又陷入了灰影中,朦朧模糊。
班曦躺在旁邊,撐著額角瞧了好一會兒,隻覺得心跳越來越平穩,困意襲來前,先萌生了別的念頭。
班曦伸出手指,輕輕摸著他的臉,從眉到唇。
沈知意睫毛微微顫動,慢慢張開了眼。
班曦低聲喝道:“閉上!”
沈知意愣了愣,乖乖閉上了眼。
班曦的手伸入錦衾中,扯開了衣結。
沈知意一震,睜大了眼,呆愣了好久,他看向班曦。
班曦在觀察他的神情變化,而她的目光,則戲弄試探更多些。
“陛下,需要我……”
“不許出聲!”班曦動作並沒有停,壓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許話,閉上眼睛。”
她不需要他侍侯,隻需要他閉上嘴,什麼都別;閉上眼睛,什麼都別看。
沈知意輕輕抽氣,輕哼了一聲,又轉開臉去,他的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似想扳住班曦的肩膀把她推開,又似要把她拉得更近,末了,他不敢觸碰她,垂下手,抓住了錦衾。
班曦像是在撩撥他,又像是在侮辱他,她一時興起,玩弄他的意思更多些。
沈知意不知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他忍不住睜開眼睛,看著班曦,想從她臉上看個究竟。
隻是,他的雙眼已蒙了層霧,目光散而迷離。
他想什麼,卻又記起班曦的話,張了張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班曦的手很暖,她看著沈知意的表情,忽而笑了笑,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如果,沈知行還在,自己做這種事,他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沈知行那人,隻會捉住她的手,衝她一笑,用極其溫柔的聲音,啞著嗓子斥她,胡鬧。
可他的反應,也不像沈知意。
若是之前的沈知意,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嘴角噙著不屑的笑,嘲諷她和知行的感情。
“你這是背叛,或許,陛下原本看上的,就隻是這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