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凶吉總無愁(2 / 2)

床榻很簡單,但褥被極香軟,躺進去好像身體全都融進雲堆裏。哪怕是一般的富貴之家,也斷不會如此考究,他們竟然用這樣的床榻來招待俘虜。舒服地在被子裏翻滾幾圈後,再望望簡單到乏味的帳頂,驀然感覺有點兒失衡——不搭,很不搭。

雪依卻除了照顧我吃睡之外,旁的話一句不提,連問個名字都費力。尤其是後來我無意中說出不知道她家主子身份時,那一張小臉煞白煞白,分明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後悔告訴我了,再也不肯說半個字。服侍我睡下之後,雪依在腳榻上簡單鋪了枕被,彈一縷勁風熄了燈,自己也躺下了。

“噯,睡地上不冷嗎?”

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雪依像是睡了。

黑暗裏隻有我自己呼吸的聲音隱隱可聞。

我更弄不清楚自己和擄我的人的身分了。連蓄個丫環都能如此輕鬆隔空熄滅燈火的人家,捉我一個小暴發戶的女兒來做什麼?就因為我撞了他們的船?

自己學著雪依的樣子拇指和中指一圈,彈出去——也是無聲無息。

試驗地在離自己臉頰兩三寸的地方彈了兩下,倒是有那麼一點點風聲,隱隱的。隻是臉頰上卻沒有半點兒小風掠過的感覺。

再近一點兒——

“哎呀!”痛痛痛痛痛——

黑暗裏有低低[噗]一下之後被棉被捂住似的微不可聞的唧咕抑笑聲。

豈有此理,真是——裝睡就裝睡了,幹嘛不裝徹底?

我又疼又氣又鬱悶,把被子猛力往上一拉,整個人罩住。本來這隻是個表示[我生氣了]的姿態而已,可是柔馥輕軟的感覺一下從頭覆到腳,在裏麵倒也不覺氣悶,柔和舒適得連我剛剛萌起的一絲賭氣心思也被漸襲上來的睡意揉散開去。

翌日清晨,雪依早早起來後要安置我時,才發現我臉頰上居然淤青,吃驚之下連臉色都變了。

我倒是不覺痛,再說不過淤青而已,一兩天工夫自然便會消散,真不知道她緊張個什麼勁兒——隻是看到她的表情感覺很娛樂:嘿嘿,還敢偷笑不?照顧個人質都這麼不專業,誒誒,可讓我怎麼說你哪?

我的幸災樂禍並未持續多久。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雪依在為我擦上化淤藥膏後,很快又收拾了胭脂水粉,厚厚地為我勻了一層。

“要這樣嗎?”我拿手指點點鼻子,馬上沾了一小片粉白——嘖嘖,真不是普通的厚。

“要的。”雪依答得簡潔肯定,然後攥下我手指,重新給我勻好。

我就這麼像藝伎一樣被帶去見擄我的人了。

雪依在門外叩了門,便聽見那人清冷的聲音道:“讓她進來,你退下。”雪依應了一聲[是],躬身退開的動作看起來微小得沒什麼幅度,卻很快地消失了。

留下我望著她的消失的方向小呆滯了下——高人哪!

推了門進去才發現昨天擄我的人大清早的居然穿了便服在習字。一襲月白常服,碧色玉冠,簡簡單單,更襯得眉睫深黑,麵色清潤,俊朗到俊秀,怎一個風采翩然氣度卓然!與昨天的冷漠霸道判若兩人。

然而抬頭看見我時,那人卻微愕了一下,擱了筆。

“嗨!”我倚在門邊對他招手,笑得燦爛,“你找我?”

他的反應遠沒有我來得熱情,濃秀的眉微微蹙起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