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豆箕更相煎(1 / 2)

燙到手一樣抽回來,中途卻又被劫去,落在他手裏——那手心居然又軟又暖,溫膩的感覺像是裹進溫玉,舒服得讓人失神。

“你說不用報恩,那麼,我們來算算怨如何?”居然仍是笑著,眼帶春風,麵如美玉,五官在漸漸明朗起來的月光下靈秀到剔透。

“怨?”驚鴻一瞥而已,頂多——是我拎了他的耳朵,不小心摜他一下——就成了怨?我呆滯。

他一招手,我頭上的簪子又落回他手裏,白玉質地重變回焦炭一樣的狐屍,直挺挺,硬幫幫。

一想到它居然被他放在我頭上那麼久,我的心肝脾肺胃全在收縮。

“你可知道我追了它多久?”虧他還能盯著一具焦屍看得那麼目不轉睛——那麼漂亮的眼睛,那麼好看的手……汗,我在想什麼?

搖搖頭,努力搖去腦中所有的念頭,

“不知道。”既然一直追不到,我幫你劫到並狙殺了,不還是恩麼?中山狐啊中山狐。

“兩年狩尋,九月捕獵。”

嘖,說得自己跟獵人似的,其實不也還是一狐狸精?

“逼出它的內丹來,便是八百年道行。”

咦咦,“那您繼續。”

“現在什麼都沒了。”他將手裏的焦炭往天空一拋,彈一道光過去,狐屍化成一小股輕煙四散。又轉回眼來看我,剛拿過那種東西的手指居然挑住我下巴,“八百年道行,你要怎麼還?”

我槑了。“你活了多久?”

他愕然,“一千六百年。”囧啊囧,1600歲的小孩子,如果他一開始就直接以成人樣子出現在花園,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會跟他搭話啊……

“三年不到就可以加八百年道行,有找我報[怨]的時間,不如另尋目標了。”我耐心規勸。孽海無邊,小狐狸,回頭是岸。“我也沒法給你八百年道行啊!”

他仍然攥著我手,眼睛裏有一絲迷惘。低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抬手一揮——

眼前的人影和山樹園花一齊消失,熟悉的桌椅床凳出現在麵前。

破壞了他耗費三年時光得到八百年道行的機會,居然被他無償送回家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摸摸桌子,再碰碰椅子,最後走到床邊,掀起被褥按按床墊。

“女人!”有聲音在不屑地輕哼。

“你怎麼還在?”緊張得四處張望,卻始終不見其形。

“你壞了我八百年道行。”那麼好聽的一把聲音,居然也扮得來這麼陰惻惻的德行。

“然後?”

“雖然弄死你也賠不起,可總沒有平白放過你的道理。”

“……”這樣的道理,真是——受教了。

可是——

“如果一開始你不要變小孩,我就不會叫你;如果我叫你時你不要回頭,就不會被暗算;如果被暗算了你不要直接劈死它,內丹就還在;如果內丹還在——”

“反正都怪你,”空中的聲音提高一點兒,蓋過我的,又輕輕哼一句,“別想我會放過你。”

從那天以後,身邊就像是多了一條無形的影子,不管做什麼都有涼薄的聲音在看不見的地方笑。摹貼、背文、刺繡……

“這樣的字也要摹這麼久?”然後旁邊會出現一整頁完全亂真的字跡。

它是妖怪,它是妖怪——人不能和妖比。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背誦女誡時,旁邊會有聲音插嘴[愚暗啊——難怪連人和妖都分不清,害我少得八百年道行]……

它是小孩,它是小孩——1600歲的小孩也是小孩,大人不能跟小孩一般見識。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

“你在用針挑鴨子嗎?”

……

怎麼笑,我都無視。

如果,不是那一天——

“喲,原名叫淑慧就已經夠假了,還要冒充[妙儀]啊?妙儀,妙儀,你的儀態——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