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地從邢嬤嬤這邊順暢地走過雲姨娘的彩雲苑,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從淡然到暗喜然後不由自主地激動,心情使然,行止間必然會有細微之處不合標準,可是嬤嬤、姨娘她們全都像是沒有看到。走過姨娘這邊的儀態關後,傳聞中一向嚴苛的邢嬤嬤居然眼含笑意。
那隻狐狸——唔,他應該還在吧?
這一路,都是他在庇護我嗎?
難怪大家都喜歡求神告祝,原來被保佑的感覺這麼好。
“這會兒你肯定又不想死了,”就在我幾乎要把那隻狐狸精當成菩薩一樣幻想膜拜時,空中居然又傳出嗤笑的聲音,“哼,女人!”
我磨磨牙,不理它。
右手的袖子忽然一沉。
我下意識地垂眼——袖口邊上探出一顆毛茸茸的狐狸頭來,耳朵尖尖的,眼睛長長的,毛色雪白雪白,柔順得要泛起油光。
“這樣好看嗎?”一隻小前腿還伸出袖外,對我揮一揮,然後支著嘴巴擺出挺憂鬱的姿態深沉地凝視袖外。
好想捏死它。
我憋笑憋到內傷,趁人不備時小碎步略一停,狐狸頭馬上磕上我膝蓋,極輕微地[咚]了一響。
效果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好,小狐狸就隻有頭還掛在袖口邊上,身子不知道怎麼滑到袖中去了,好一晌都沒動。
走過了一個回廊,膝上才傳來輕微痛楚——睚眥必報的小氣狐狸精在拿我的膝蓋當磨刀石,正麵咬幾下,咬不動,還要側過頭來咬。
好想現在收起袖子,捉住它暴打一頓——可是那樣的話,它惱羞成怒起來會弄死我吧?
想到黃毛狐狸迎麵朝我撲過來時將它瞬間劈焦的紫色電光,身體下意識地一懍——那種死法,好難看。
小狐狸卻像是會錯了意。
膝蓋上的癢痛感消失了。
垂眼看到一隻小爪子在我膝上撓啊撓地,爪端附著一圈兒白光——幫我治療被黃狐咬傷的手臂時所用的法術,好像也是這樣。
真無聊。
沒傷被它弄出傷來,真傷了又給治好。
這樣……好玩嗎?
我收回視線,繼續目不斜視地碎步往前。
袖子裏的輕微重量也消失了。
挪到肩膀上。
先是尖尖的耳朵,然後是小小的爪子在我頰上摩來摩去,最後索性從我左肩跳到右肩,再從右肩跳到左肩。前後跳。左右跳。跳膩了再縮成小孩兒拳頭大,沿著我的肩膀繞圈兒疾跑、慢走各一圈。
隱身了那麼久,卻偏偏是在我最重要的日子裏一直現身鬧個沒完。
就在我以為它終於再沒有其他花樣可出時,小狐狸居然開始兩腿直立了行走起來,沿著我的脖子走到耳朵,再從臉頰一直踱到頭頂,嘴裏還念念有聲,“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雲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好詩!好詩!”
好你個頭!
掐死你!
“哎,你走穩點兒!”
我什麼時候走不穩了?
正在疑惑,頭頂忽然傳來漱漱的水聲。
天!它在幹嘛?
我忍無可忍地伸手朝頭上一探,居然很神準地抓住那該死的小狐狸和——一張桌子?
很小很精致的桌子,原本上麵似乎還有更小更精致的茶壺和杯子,細巧到連指甲的一半兒大小都沒有,卻因為我的一抓而從桌上直直滑到地上,碎得連粉末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