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黑,諸葛塵坐在粹月商行租來的一間大院的正堂椅子上,看著月牙逐漸升起,又被烏雲緩緩遮住。
由於在大雪樓頂的訂婚宴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情況下,諸葛塵便以茶代酒,雖不盡興,可為了勉強維持自己的清醒,就隻能行此下策。
再白衣又不是酒鬼,一時一刻不喝酒還是可以做到的。他在此地,就是為了看一看在逍遙城勢力通的馬家,究竟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
若是僅僅針對他與王大雪,就隻是單純仇怨,不涉及不死不休。可要是對粹月商行的凡人動手,事情可就大了。這馬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論到趕盡殺絕,諸葛塵很擅長。
隻是一直等到微微亮,馬家仍舊按兵不動。最後實在疲乏的諸葛塵瞧了一眼見底的茶壺,回房睡覺去了。
隻可惜空不作美,本來是很好的氣,轉瞬間便有傾盆大雨落在了逍遙城中。豆大的雨點砸在磚瓦上的聲音,再加上陣陣雷鳴,讓得諸葛塵轉轉反側不能寐。最後他幹脆將樓地的劍陣鋪設在屋中,這才重拾安寧,緩緩睡去。
至於城中出門的百姓被淋了一個落湯雞,破口大罵的同時慌忙去找屋簷避雨。在諸葛塵的眼中秋雨貴如油,但對他們這些整日為生計而奔波的黎民百姓而言,落雨隻會影響生意。回到家裏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內心心酸難眠。種種煩惱彙在心中,入喉美酒也無趣。
雖然歸根結底,他們也沒嚐到過美酒滋味。
馬家門前,不少百姓寧肯淋著,也不願躲在屋簷下避雨。有前車之鑒,都怕因此而遭到惡奴的一頓毒打。
曾經有一位讀書人,雖然家徒四壁,可極其用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為過。
大商的科舉製度算是很不錯了,任人唯賢,隻要是有真才實學,便一定會有發揮才能的位置。官場仕途上雖然不能仰仗才能而一帆風順,但比起雲夢朝堂上的同流合汙無疑是要幹淨太多。
讀書人也懷著振興家族的誌向,為人也謙和,從來都沒有恃才孤傲,熟悉他的百姓對其風評出奇的好。唯一不好的也就是有軟弱罷了,但仔細想想,不為一時而爭強好勝,也未嚐不是好事。
讀書人從來信奉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學問記在心中,落實在手上,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年紀輕輕便一舉奪得進京麵聖的機會,可就在與自己相熟的城中百姓道別後,急雨陡降。
無處避雨的讀書人思來想去也隻好躲在了馬家的屋簷下,誰料到有一位馬府侍從匆忙跑回馬家。一個不注意,便將讀書人撞倒在地,摔了一身泥水。
深知馬家跋扈的讀書人站起身來,先一步道歉,可仍舊沒少了一番責罵。對方甚至於
拳腳相加,在讀書人的臉上留下塊塊淤青。
這件事情發展到這本應該就此結束,一個出了一口不知從何而來的心中惡氣,繼續去做他的馬府奴才。另一個也不介意從到大無處不在的毆打,離開逍遙城,走馬上任,去做自己的青大老爺。
可心中惡念起,便沒有盡頭。
等到那個馬府侍從看清了讀書人的樣貌後,竟然又是一拳打來,正中對方麵門。與此同時他抽出腰間佩刀,在讀書人的胸膛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滴落,彙在股股雨水之中,轉瞬沒了顏色。而讀書人無力的向前抓來抓,雙目一黑,昏死在此地。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也跟著就此斷絕,命都沒了,何談其它?
至於馬府侍從呢?
嘿嘿冷笑,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滴,走入了馬府大院。
其實他與讀書人的經曆差不多,年幼的時候父母雙亡,被隔輩爺奶拉扯長大。見多了人間之惡,便淪陷其中。他一生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的好。尤其是那些與自己處境相當的百姓,有朝一日會有淩駕於他之上的可能。
可悲嗎?該死嗎?
似乎都應該。
隻是一個本應該成為大商朝堂之上擲地有聲的讀書人的死,最後換來的隻是作為補償的百兩白銀。而那身為馬府侍從的凶手,至今仍舊逍遙法外。
就像他自己的那樣,老子可是馬大公子身邊的近人,能死了?!
的理直氣壯,百姓敢怒不敢言。
所以這些淋雨百姓就隻能繼續淋雨,不遠處有遮雨屋簷,隻是與命相比,孰輕孰重?
馬家在此,逍遙城的百姓就隻有苦字。
街道盡頭,有一位青衣走來,臉麵罩紗,讓人辨不出雌雄。但看體形,應該是一位孱弱的青年。他雖未撐傘,但大雨卻不能沾染他的青衣。如果細看的話,可以看到雨滴還未觸碰到他便倒流向宛若倒置的瀑布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