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彥眨巴眨巴大眼睛,“哦”了一聲。方才他可是瞧見的,母親說的這位姐姐,著實有些可怕。
宴席開始後,大家夥兒也都有說有笑地互相敬著酒。唯有孟嵐,不知是喝醉了酒,正接著酒勁說著胡話,還是故意為之。悉數數落著父親的不是。
席間,孟立誠滿臉尷尬。方才便聽得孟嵐罵罵咧咧地說了許久,說自己一把年紀了,卻還想起要續弦來。說到底,他如今正當壯年,而先夫人也已過世了多年,自孟嵐出生後的十多年裏,他可從未再娶過,也算是對得起先夫人了。若不是後來孟太後與孟老夫人提起,要他再娶一房夫人,他也是斷然不會娶的。
而鄭婉兒畢竟出身禮部尚書府,這樣的出身與侯府相比,倒也是門當戶對。最緊要的是,孟老夫人似乎對這位新兒媳的印象頗為不錯。再加上婚後一年多,便又生了位小少爺,老夫人自然更加歡喜。
而孟家的大少爺孟義對於此事,倒是不怎麼在意,也唯有孟嵐,在得知此事以後,時常表現出不滿來。
今日雖還是頭一次見到繼母與弟弟,便顯露出一副極其不喜歡的表情來,這也叫孟立誠臉上有些掛不住。
事後,孟立誠回府之後,也隻能唉聲歎氣:“而今孟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尤其是嵐兒,這般不知收斂。若不是皇上與皇後寬容,隻怕她早就被廢了。”
鄭婉兒在一旁安慰道:“人各有命,侯爺,您也不必太過擔憂了。”
“可你不知道,太後娘娘如今身體也是大不如前了,太醫說,隻怕是撐不了多久。到時太後一死,咱們家在皇上那兒還有什麼親情可言。本想靠著嵐兒,還能再續家族的榮光。誰知這個不爭氣的,腦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麼,衝撞了皇後不說,還被降為了才人。這叫我如何放心呢……”
鄭婉兒一時也無言,隻好陪在他身邊坐著。
時光飛逝,轉眼春日便來臨。到了春天,孟太後的病似乎愈發嚴重。這日,本該是太後親自主持春蠶大典,卻也隻能拜托了皇後代為主持。孟嵐今日倒還算守著規矩,沒有鬧出什麼事來。可直到春蠶大典結束時,卻聽到太後宮裏的宮女來報,說是太後快不行了。
眾人紛紛趕往仁壽宮。
孟太後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卻用手指著孟嵐,蕭承軒走近了,想問母後到底要說什麼,最後隻聽見了她說了最後一句:“千萬,要留她一命……”
說完這一句,孟太後緩緩閉上了雙眼,與世長辭。霎時,滿屋子的人都跪下了。孟嵐這下才算清醒過來,往後隻怕再沒人能護著自己了。這一刻,她終於落了淚。倒並非是為太後,而是為自己。從前太後在時,她囂張跋扈慣了。而今,她隻是孤身一人在宮中,不知往後的路要怎麼走。
蕭承軒明白母後的意思,母後也知道孟嵐的脾氣,將來不知還會犯下什麼錯來。所以,才會在最後留下這樣一句話。再後來,太後身邊的趙嬤嬤拿出了太後早就寫下的遺詔。上頭清清楚楚地也寫著,無論如何,不得廢了孟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她的性命,保住孟家的家業。
蕭承軒回想起母後的一生來,著實也是淒慘。
十四歲時,便嫁給了先皇,成為了晉王府的側妃。後來先皇登基,她便被封為淑妃,再後來好不容易生下了皇子,卻又被冷落了十多年。先皇駕崩,她又隻能忍氣吞聲跟著蕭承軒在楚王府,日日要受到蕭承彧派來的人的監視。
終其一生,她都是不幸的。她渴望得到丈夫的愛,卻始終沒能得到。好在蕭承軒是個孝順的兒子,時時刻刻想著她。好不容易盼到了蕭承軒成了皇帝,她可以安享晚年的時候,卻又身染重病。病中,最念念不忘的,還是孟氏一族的未來。
太後病逝,皇上三日未上朝,三日後,則是為孟太後舉行了葬禮,將其與先皇一起葬在了西山的元陵中。
一個月後,日子再度回歸到正軌上。孟嵐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張狂,隻終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裏。除卻安兒以外,倒也沒有任何人再去過她的重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