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青原是月孤國的天然屏障,若慈青原被占領,那月孤國的淪陷也就是時間長短而已。
九國聯兵雖然起了內訌,但目標依然是一致的。可是人心已經被動搖,再龐大的數量也隻能是一個嚇唬人的形勢。勝負依然有扭轉的可能。
蘇晚涼一把勒住韁繩,停在戰圈外麵。馬前蹄高高揚起,還有鬆軟漫天的黃沙鼓入長發,引得長發亂舞。寒風呼嘯刺骨,銷骨的痛讓蘇晚涼頓覺眼前一黑。
她立刻催動真氣,在體內運行一周天,暫時護著筋脈,防止寒冷入侵。她騰起身,單腳立於馬上,雙臂以擁抱風的姿勢展開,大氅揚起在身後,獵獵作響。
蘇晚涼身上的大氅,是鮮血的驚心動魄的紅,哪怕看一眼,都會被這純粹的紅所帶走心智。這是祭司在規格最高祭祀中所用的衣氅,是祭天的顏色。
她朝狼煙四起的戰地望去,月孤國陣地裏,停著一輛戰車。裏麵坐著一個藏青衣袍的青年,在全副武裝的士兵中格外顯眼,他的麵容變得消瘦,疲憊的神情也掩不住他絕色的容顏,那些妖冶的氣質化為他深邃目光裏的決然,幽靜的像夜空的顏色,深不可測。
看他一副自若的樣子,想必那夜她一手操縱的內訌,還是對九嵐起了幫助。
九嵐擺的是最普通的玄武陣,一眼就能看通透的陣形,卻因排兵的精妙顯得無懈可擊。
而沙漠中並不缺奇人,敵方的陣形古怪異常,仔細琢磨,裏麵融合了陰陽之術,借著陰沉的天氣,一股邪氣隱約都透出來。若是九嵐的軍隊衝入這個陣形,必定會被迷亂。
蘇晚涼倒是沒有料到對方會搬出這種旁門左道。不過她也是靠著這種禁術,才能亂了對方的陣腳,一報還一報,其實也不過分。她的嘴角浮上淒清的笑容,雙手結印,口中捏著咒語。她就算奉上性命,也不會讓九嵐輸。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九嵐才是印入她生命最深的那個人。
下一刻,所有士兵都看到了一場奇特的流星雨。整個天空風雲突變,從昏沉的灰色變成了神秘的紫色,鋪天蓋地而來的是一陣陣的鈴鐺聲,辨認不出來源,仿佛是從天而來的靡靡之音,微弱卻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每顆破開雲層直直墜落的流星,衝入那些士兵的身體內,無聲無息地幻化成了一道光,帶著溫潤的氣息,如同是神的恩賜。
士兵們都在強烈的光芒中睜開眼睛,然後他們的行動都被一個力量控製住了。這是一種蠱惑,因為那神秘的光芒充滿了他們的內心,融入到他們的血液裏,讓他們誤以為這是神的指示。他們放下武器,朝著蘇晚涼所在的方向跪下。
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浮在半空中的女子。那抹紅色太過鮮豔,而紅色之上那張超脫凡塵的臉龐,沒有人能夠用俗世的語言去描述,所以沒有人能記住這張臉。
這是苗寨的禁術,叫做神跡。顧名思義,就是神出現過的痕跡,每個人看到那神聖的光芒,都會以為這是神,於是他們奉上所有的虔誠,奉上自己的神智,也忘記了自己最初的意圖。
苗寨雖小,卻可以獨立地夾在沙漠強大的部落中生存,源於它守護者的身份。每一任的祭司,實際上都是沙漠的守護者,維護沙漠的和平。淨曇蓮玉是代表守護的神器,而祭星鈴是代表殺的神器,兩者相互依存,相互克製,沒有一方的力量會蓋過另一方。
而蘇晚涼,作為前任祭司,依然有著催動神器的力量。但代價就是,祭獻出自己的生命,當做召喚神器的媒介。因為在神器中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才會被賦予模仿神出現的資格。
他們虔誠地匍匐在黃沙之上。隻有九嵐一個人,從戰車上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心,是永遠不會被蠱惑的。因為這顆心,早就給了蘇晚涼。
九嵐遙遠地望著這個女子。如果目光也能燃成火的話,那這一片沙漠,將會是熊熊火海,承載著九嵐的熾熱。他沒有想到蘇晚涼會用如此的方式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他清晰地感覺到,這是死亡的氣息,是死亡的紅色,在這沙漠裏席卷而來。
那些士兵被操縱著,齊刷刷地往後退,直到黑壓壓的人群被翻覆亂飛,空曠的黃沙所替代,整個平原突然變得荒涼,最後隻剩下了兩個遠遠相望的人。
蘇晚涼施法成功,微微鬆了一口氣,而放下手的一瞬間,飛揚的黑色長發變成了突兀的銀色。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經油盡燈枯,可是她想對他最後一笑,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往下墜。長風已經托不起她的信念,唯有呼嘯聲,強烈到仿佛會貫穿了她的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