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蘇晚涼冷聲反問,之間柔軟的眉眼瞬間淩厲起來。她的袖口微微晃動,一圈雪白的毛皮下是一串通體紅色的玉鈴鐺。鈴鐺聲一時大盛,可是不知曉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沉月默不作聲,暗自提高了警惕。他死死防備著蘇晚涼的下一個動作,卻這鈴鐺聲沒起任何疑心。他之前與蘇晚涼交集甚少,根本不知道蘇晚涼身上的鈴鐺聲突然大盛意味著什麼。防不慎防得,沉月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噬咬入骨。全身奇癢的感覺迅速彌漫開來,沉月驀然抬起眼,驚詫地看著麵前這個女人。
“這是本宮嘉賞你的不敢,”蘇晚涼睥睨他,“再攔著本宮,可就不是這樣那麼舒服了。”
帳外兩個守衛士兵已經看呆,蘇晚涼毫不費力地推開交錯的長槍,徑自走了出去。沉月奇癢難耐,卻定力驚人地立在原地,死死抿著嘴唇。
漠南嶺的山穀裏。
九嵐坐於馬上,置身事外一般看著手下的精兵同左溪打鬥。
這隊精兵雖然武藝高強,但在左溪精妙的劍法下,躲避都略顯吃力。別說自顧不暇地避著劍身,就連被劍氣觸及,五髒內附都會立刻如翻江倒海一般。
山穀裏有著未化的積雪,厚厚地鋪了一層。樹林光禿的枝丫裸露在空氣裏,悲涼的氣氛不言而喻。遠處過來的路上是亂七八糟的腳印,還有死去的馬屁和士兵。血到了積雪上就凝成了嫣紅,滲進了大地裏。
九嵐淡定地看了一會,突然抽出懸在馬側的佩劍,腳在馬鞍上一蹬,身姿如雄鷹般矯健地騰了出去。
九嵐的劍筆直而淩厲,不避其鋒芒,更不畏懼劍氣的囂張,幾乎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果敢,朝著左溪的要害刺過去。
左溪一驚,身子迅速後仰,險險地避開一劍,原本密不透風的劍法也露出了空檔。兩人打鬥在一起,難分難舍。
縱然打了近身戰,左溪也沒有認出麵前的人,因為九嵐的半張臉帶著麵具。穿著寬大長袍的這個男子,幽深的瞳仁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悸,左溪覺得熟悉,因一時專注於劍法,沒有再多想。九嵐的動作遊刃有餘,看似軟綿卻招招陰狠,讓人總有種摸不透他實力的錯覺。
可是九嵐實際上,硬生生接了左溪第一劍的劍氣,如今已經是在硬撐了。
“鋥”得一聲,兩把劍重重地擊在一起,一股強大的氣流把兩人都逼退好遠。
九嵐站定,嘴角若隱若現的笑容蠱惑心魄:“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裏跟我打鬥,不如去關心下你的糧草吧。”
左溪目光一震,突然才驚覺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將兵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漠南嶺,以為這樣攔住劫糧者,那邊的糧草就無後顧之憂,他確實沒有算到,對方如此縝密,局中有局。
左溪橫掃一箭,借著劍氣的保護騰上崖頂,飛身上馬,立刻就飛馳出嶺口。九嵐出乎意料地沒有追上去,目送左溪走遠後,一手捂住作痛的胸口,一手扯下麵具,就著一棵大樹坐下。
人還未坐定,他驀地噴出一口血,嫣紅的血濃稠到發黑,還夾雜著內髒的碎片。看來九嵐受的傷,著實不輕。
“王,我們現在要怎麼辦?”還有一個僥幸沒葬身劍下的士兵坡著腳跑過來,問道。
九嵐閉了眼,身子綿綿地傾在一側的巨石上,若無其事地說道:“等死。”
士兵哭笑不得。
蘇晚涼從軍營裏牽了一匹馬,一刻不停地朝漠南嶺飛馳而去。她提起真氣,努力在顛簸中護著胎兒。蘇晚涼看不到自己現在,整張臉慘白地如同一張白紙。
可是心急如焚想找到九嵐已經讓蘇晚涼忘記了疼痛。
她看到途中一輛輛押運糧草的車七倒八歪在路的一側,幾十個士兵全部倒在地上,場麵一片狼藉。
蘇晚涼停了下來。她知道這一定是九嵐做的,可是九嵐人卻沒有在這裏。
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也傳遞著失控的急切。蘇晚涼抬眼望去,雖然不知是誰,但心裏卻突然有著一股希望,她一甩韁繩,對麵迎了過去。
等看清來人,蘇晚涼卻想立刻轉頭就走。
“你怎麼來此地?”這次是左溪率先說話,蹙著眉,神情嚴肅,又看到她一張蒼白的臉,更是無比擔憂。
蘇晚涼並不想作答,她知道左溪是押運糧草的,畢竟立場已經不同,沒有再作交談的必要。可是她轉念一想左溪來的方向,心裏騰起不詳的預感。她顫抖著聲音,似乎不敢相信地問道:“你剛才在哪裏?”
左溪眉頭皺得更深了,卻也老實回答:“漠南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