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無盡的黑,被白色而柔和的光逐漸渲染開,暈出一片不真實的世界。太陽金色的光畫在地平線上,印得整個平原的雪都泛著微微的金色。
蘇晚涼看不見自己的身體,隻知道自己在往前走。她沒有方向,因為她身置於這片蒼茫的雪原,四周是千篇一律的白,連那些極其微弱的,想要伸出地麵的枝丫都被覆蓋了。
腳步踩在雪上,有破碎和融化的聲音,不真實和真實雜糅在一起。
走了太久,久到蘇晚涼都疑心自己是否能走出這一片雪原。仿佛它要延伸到世界的盡頭,仿佛要將她帶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身後延綿的腳印被新一層的雪覆蓋,蘇晚涼在前方看到了一個人。被太陽描繪成金色的輪廓,挺拔而穩重。
“請問…”蘇晚涼的聲音在平原上彌漫開。
青年轉過頭,熟悉的臉龐。他從前很少這樣舒心地笑,聲線卻無比沉重:“祭司大人。”
蘇晚涼有些吃驚,問道:“河墨,你怎麼也在這裏,你知道要怎麼離開這裏嗎?”
河墨依舊是笑。可是他的目光似乎沒有焦距,渙散地望著蘇晚涼的方向,有些悲戚地說道:“祭司大人,請你一定要幸福地活著。”
蘇晚涼不知道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裏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地望望河墨身後。他的身後依舊是空空如野的雪原。
突然,河墨的身體開始變了。他的身上出現無數個血洞,猙獰而可怖。潔白的雪地上有了血的痕跡,妖豔刺眼。河墨沒有扭曲,亦沒有掙紮,麵上沉穩,強忍著痛苦。
“河墨,河墨?”蘇晚涼慌了,伸手觸碰他,可是一碰到,河墨便逐漸消散成黑煙,連同一切來過的痕跡,通通消失。
“好好活著。”他隻留下一句話,久久未散的一句話。
蘇晚涼怔在原地。
這裏沒有風,沒有寒冷,隻有漫天的雪。這裏是哪裏?蘇晚涼想呐喊,想逃跑,四周的空曠帶著絕望緊緊扣入人心,沒有一絲要退卻的意思。
“涼兒。”又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蘇晚涼驀然回頭,方才身後明明沒有人!
九嵐一襲玄色長袍,立在雪地中,格外顯眼。明明沒有風,他的衣衫卻獵獵作響。可是蘇晚涼哪裏注意得到這些,這張絕美如神的臉龐,早已經掠奪走她所有的思想。
“到我這邊來。”九嵐對她招手,臉上笑容若有若無,在雪中更加不清晰。他沉沉地說道。
蘇晚涼被那個聲音牽引著走過去,臉上有淚。她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你去了哪裏,為什麼現在才回來……為什麼?”
九嵐伸手將她攬到自己寬大的衣袍裏,沒有回答。他身體的溫度仿佛比雪還要寒冷,是死亡的溫度。蘇晚涼驚恐地抬手撫上他的臉龐,僵硬的觸感。
“涼兒,”九嵐突然說話了,語氣低沉得如同一口深幽的井,“你不想等我嗎?”
蘇晚涼搖頭:“我每一刻都想你回來。”
“那你為什麼要當別人的妃子?”
“那人能幫我殺了那個惡魔,這樣我就可以替你報仇,所以我才進宮。”
九嵐的眸子漆黑如夜空,純粹的悲哀在純粹的黑色中流露出來。對視一眼,就攫獲人心神。他的悲哀像是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