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海啊,按道理,他們不,俺也不能。不然俺成啥人了?可俺看你這幾慢慢地從你老伴死的陰影了走了出來。俺想,你也是六十多歲的人啦。孔老夫子,六十隨心所欲而不予矩。就算俺告訴了你,你也不會做傻事的。”
“叔啊,還是你了解俺。”
王德江歎了口氣,把那王太海老伴怎麼死的了清清楚楚。王太海蹲在地上,一個勁的抽煙,抹眼淚。一包煙抽完了,王太海擦了擦眼淚:“叔,俺該走啦。”
“你家老三年齡,犯渾也是難免的。咱們年輕時不也犯渾。等他大大,他自己就知道錯了。”
王太海老了,從他走出王德江家門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佝僂下去。第二,他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村裏人險些沒有認出來。他到老二家要饅頭時,王文祥的老婆還以為是個要飯的,正準備拿棍子打出去。幸好王太海話的聲音沒變。不然一棍子就落頭上了。
王太海他不蒸饅頭了,要老大家和老二家輪流著送,一六個饅頭。他吃三個,給大黃狗吃三個。王文瑞的老婆豔茹親眼看到老頭子拿著雪白雪白的饅頭扔給狗。她不敢老頭子,回家學給王文瑞,老頭子太敗家了。大白饅頭竟然丟給狗吃,也就是這兩年,收成好些。前年連人都吃不上饅頭呢。王文瑞覺得豔茹的有道理。他趕到父親家裏,父親正拿著梳子幫大黃狗梳狗毛,地上還有零星的饅頭渣子,看來豔茹的老頭子拿饅頭喂狗是真的了,王文瑞心想。
“爹,一六個饅頭夠嗎?”
“不夠。要不你們一給我八個饅頭吧。”
“爹,不是俺舍不得饅頭。你要是能吃了,別六個了,就是十個俺也得給啊。可你拿著饅頭喂狗,這有點不過去吧。”
“它不是狗,她是你媽。”
“爹,你啥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我糊塗不糊塗它都是你媽。”王太海生氣道,“如果你嫌我要六個饅頭多,就給我三個吧,我不吃了,給你媽吃。”
王文瑞認為他爹一定是糊塗了,百分之百的,不然不會那樣的話。回到家裏,他告訴了豔茹,並再三叮囑豔茹,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抖摟出去,出去咱家臉上也不好看。豔茹問咋辦?
“還能咋辦。就按老爺子的做吧。一六個就六個,老爺子那狗是俺娘,俺就把它當娘養著。”
王文瑞是個孝子,至少相比於村裏的大多數人,他是孝順的。盡管他從未主動的到老爺子哪裏請安,但對於老爺子的意思他也不違背。他想,既然老爺子喜歡拿饅頭喂狗就讓他拿饅頭喂狗好了,這兩年收成好了,也不差那幾個饅頭。當然,這隻是他膚淺的認識。如果他知道老頭子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會讓大黃狗鑽進被窩裏,恐怕他會瘋掉。
王太海摟著大黃狗睡覺是在他老伴去世後第四十九,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老伴變成了大黃狗。醒來後,大黃狗就在他跟前站著,眼睛裏流著淚水。他呆呆的看著大黃狗,看著看著,他恍惚想起了什麼。想起什麼呢?他努力的回憶,終於回憶起來了。他老伴的眼睛,不錯,大黃狗的眼睛和她老伴的眼睛一模一樣,他又想到剛才的夢。他相信大黃狗就是他老伴。至於他老伴為什麼會變成大黃狗,他有充分的理由。這隻大黃狗就是他老伴撿來的。起來十年前的事情,老三還穿著露襠褲子。他老伴從娘家回家的路上,撿到了這隻狗,當時還是一個狗,快餓死了,皮包骨頭。在老伴的喂養下,大黃狗茁壯成長。一晃十多年了,大黃狗和老伴之間的感情可以和他與老伴的媲美。老伴死後,大黃狗絕食三。
現在,他的三兒子,竟然又殺死了大黃狗。他心中怒火可想而知。可是,他老了,就算兒子不還手,就算自己拿著棍子,也無法懲治兒子。當一個人徹底絕望時,痛苦是唯一的發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