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一側身,看見後麵一駕馬車,一匹身形高大的棗紅馬剛剛打著響鼻兒停住,後麵的方形車輿外麵圍著大紅氈子的蜀繡,車轅上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鬟,一身勁衣短打,一手執鞭在空中繞著,一手扶著銅手閘,身子微斜前傾,朱顏玉潤一張俏臉,頭半昂著,“撲”地打個響鞭,興奮地喊道:
“嗬!是黃爺啊!”著忙又回頭衝車裏低聲言道:“他真不禁念叨,這會兒就在咱們車前呢。”
隻見車輿側麵簾籠一挑,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少婦,漆黑油亮一頭濃發挽著個髻兒,鬢如刀裁,膚似膩脂,彎月眉、丹鳳眼,鼻子下一張不大的嘴含嗔帶笑似的抿著。此時她正麵帶微笑地望著霸,麵頰上兩個酒窩時隱時現,真個如霧籠芍藥,雨潤海棠,正是祁府大少奶奶,太原府蕭萬亭的寶貝女兒蕭鍾芸。
“捕頭大人親自靜街相迎,不敢當啊。”蕭鍾芸笑語盈盈。
黃霸心中惴惴,略一抱拳,恭謹答道:“哪裏,霸給大少奶奶請安,正要找機會過府麵謝呢,不想就在街麵兒上碰見了。”
“是啊,我也正有事要問捕頭,相請不如偶遇,我們強邀捕頭到家一敘,能否賞光啊?”罷,明眸妙目仍是不轉睛地望著黃霸。
霸心中略加思忖:“恭敬不如從命,大少奶奶先請。”罷,一擺手讓在街旁。
“好,射月,我們先走。”
黃霸上馬跟在馬車後麵轉向南,過了石盤街不遠就到了祁府東便門。祁府是晉陽首富,一座家苑就占地二十多畝,東便門也能並排出入兩駕馬車,十分闊氣。馬車徑直駛入東跨院花園停下,蕭鍾芸下車請黃霸書房奉茶稍待,自回廂房更衣。一個管家領著黃霸進月洞門,過西花廳,在石甬道的超手遊廊邊,遠遠便聽書房前的望月亭裏有人笑,管家一皺眉:“讓捕頭見笑了,這是晌午來的一個洋和尚,人話都不利索,卻非要求見我們大少奶奶,是來送禮的,怎麼還沒走。”
“你家大少爺呢?”
“大少爺開始覺得有趣,跟他聊了幾句,後來有事去了萬安當鋪。捕頭稍待,我去把他攆走。”
“洋和尚?他會咱們的話?”身後忽然傳來一句興奮的問話。
霸和管家回頭,就看見射月陪著大少奶奶從後宅走出來,隻見蕭鍾芸頭上換上了昭君套,白鳥風毛坎肩兒下一溜水瀉百褶長裙,千層底兒的虎頭靴平添了幾分英武之氣,瓜子臉兒上笑暈雙靨,“瘋丫頭,洋和尚沒見過嗎?”
射月一雙水杏眼忽靈靈頗有生氣,“嗬嗬,我這不是想替您打聽嘛?給少奶奶送禮?是自鳴鍾嗎?”後麵一句是問管家的。
“回少奶奶和姑娘,我也沒見,聽少爺臨走時吩咐,這洋和尚其實是想買咱府城南那塊地建教堂,少爺讓少奶奶看著辦。”
“既然貴府有客,那我先告退?”黃霸斟酌著措辭。
“黃爺笑了,一個和尚,算什麼客呢?還請書房待茶,正要問問我們家老三的事情呢。”蕭鍾芸笑著。
“奶奶,您……是習武之人,我知道,有我們西洋的兵器獻上。”
哪知望月亭裏的那個洋和尚倒有幾分眼力,直接鞠了躬,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