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神通了?我捂住了嘴,心虛的看了看周圍的人,幸虧我當時的不是趕著去投胎,那人也隻是受了點輕傷而已,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擁有特異功能的人的悲哀了。就在這時,我看見了得意洋洋坐在汽車頂棚上的紅衣女鬼,原來是她在搗鬼。我氣呼呼的招她下來,她用了一種極其優美的姿勢飛落在我的身邊,期待的眼神熱烈的望著我,象在等著我的誇獎。我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大聲呼喝著:“你馬上給我消失。”她很委屈,眼神亮晶晶的:“你不是希望他撞車嗎?我是在幫你呀,不是每個人都希望夢想成真嗎?”我幾乎以為她的眼淚就要低落下來,可半還隻見她眼睛裏有亮亮的東西在滾動,始終不見落下來,我這才想起鬼是沒有淚水的,看,她畢竟不是我的同類,一個連眼淚都沒有的鬼,又如何能明白人的七情六欲?
人可以在高興的時候大笑,可以在傷心的時候哭泣,也可以在失意的時候用惡毒的話語咒罵別人,可心裏卻並不一定希望這些話落定到對方頭上的。我的這些,她能明白嗎?也許鬼的世界相對單純,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她不會明白人間還有介於愛恨之間無愛無恨,即愛且恨的情感。我的大聲嗬斥引來許多路人的側目,我可不希望別人以為我在欺負女孩,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速地向前走去,她則悠閑地飄在我的身邊,好奇地觀看著路旁的一切,我讓她好好走路,不要做出驚世駭俗之舉,她咯咯笑著:“除了你,沒有人看得見我。”我不服氣:“為什麼?難道是我特別衰?我就不信這滿大街就沒有一個比我更衰的人。”她好笑地望著我:“不為什麼,就因為你是打破花瓶的人。”又是花瓶,一提起它我的頭就一個變成兩個大,我的一切災難都由它而起。她一邊觀賞著街景,一邊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我不耐煩地應付著她,可轉念一想,鬼不是萬能的嗎?怎麼會沒有見過汽車?沒有看過電視?沒有見過氫氣球做成的大幅廣告標語?甚至沒有見過女人燙發?我知道她可以看懂我的思想,所以我沒有向她提出我的疑問,其實我知道我不該對她表示出任何好奇,她隻是誤入我生命的一個靈魂,等一切回歸正常軌道,她就會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堅信鬼不可能長期生活在人的世界裏,這是上帝所不允許的。
她歎著氣:“你怎麼想象得到呢?我在不見光的花瓶幽閉了一百年。”我的確有些不明白,她怎麼會被花瓶幽閉起來的?她的目光有些零散,穿過我的身體好象在看另一個虛空的世界:“一百年前,我本是一個叫玲瓏的待嫁新娘,可就在新婚那淹死在湖裏,女子如果身穿紅色的衣服死於非命,她就凝聚地怨唳之氣,化為厲鬼,永世不得超生,就這樣我成了一個陰魂不散的孤魂野鬼。”
我機伶伶打了個寒戰,我隱隱覺得她口中這名叫玲瓏的女子一定與我有關,我的夢境漸漸清晰起來。“如果你想知道整個故事,我可以帶你進入你的夢境。”玲瓏又一次看透我的心事,這中誘惑是我無法抵擋的,我不得不向她低頭,由著她跟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很想去看看我的夢中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一整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本來打算去查查資料看怎麼將玲瓏遣送回陰間的,可現在我隻盼望著黑夜快快到來,我要做一件聞所未聞的大事,自己進入自己的夢境。出去可真不會有人相信。黃昏的時候我就早早上了床,玲瓏也沒有來打擾我,我還真猜不出她會怎麼做?可偏偏越是想快點睡,越是睡不著。這時候,玲瓏在我耳邊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搖籃曲,輕柔的歌聲彌漫在屋子裏,讓我的心也跟著寧靜祥和起來,我睡著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玲瓏生前也是個美麗溫柔的女子吧。
過了盞茶時分,我聽見玲瓏在叫我:“子言,子言。”我很奇怪,我不是叫方健嗎?可我怎麼就知道她是在叫我呢?我輕輕的坐起來,她拉住我的手,我象失去重量一樣隨著她飄了起來,和她一同浮在屋頂的上方。我看見方健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飄在屋頂上空的我其實隻是一個靈魂,也許是一個叫子言的靈魂吧。玲瓏指著籠罩在方健頭上的一團青霧:“這就是你的夢。”原來夢本身就是這樣模糊不清的,玲瓏放開我的手,奇怪的是她不拉我我也沒往下掉,她將兩臂平舉,兩手在胸前圈成一個圓圈,一道皈依的光環繞著她飛快地轉動起來,我明白這是她在做法了。
漸漸地,光環越轉越快,越轉越大,將我們兩個籠罩在她變換莫定的色彩當中,忽然,光環“呼”地一下撞進了那團青霧中,我們都進入了方健的夢。我努力睜大雙眼,可夢裏的能見度很低,我象是走進了一個終年沼氣彌漫的森林。我摸索著前進,慢慢的看見周圍有亭台,樓閣,果然是一座大花園。這時候我看見了玲瓏,滿身的鳳冠霞帔,她靜靜的站在一扇緊閉的門外,似是在偷聽什麼。她也有好奇的時候?她還需要躲在外麵偷聽?我走過起在她的肩頭重重地拍了一下,可我發現她的身體好象是透明的,我的手穿過她的身體從她的肩頭直拍到腰際,可她卻渾然未覺。她的腮上掛滿淚珠,手上紐絞著一方紅巾,看樣子象是遮頭的喜帕。咦?她什麼時候會哭了?我正百思不解,玲瓏的聲音在我耳後傳來:“我們是在你的夢中,不要試圖去改變這裏發生的一切,否則我們誰也別想回去了。”
我一轉頭,赫然又是一個玲瓏在我眼前,原來身著喜服的那個是玲瓏的前生。我更加如墜五裏霧中,她的前生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中?這與我有什麼關係?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我打趣她:“原來你前世喜歡聽人壁角丫。”她泫然欲泣,我想她如果有眼淚的話,現在早已流成一條河了:“我寧願我從沒有聽過這些話。”我無話可,這才想起去看看門裏的人到底在些什麼。我穿牆而入,原來進入一個人的夢境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堂上有一個一臉慈祥的婦人在默默飲泣著,看見她,我的心裏竟溫柔的牽動了一下。堂下站著一個滿麵怒容的老者,手指顫抖的指著跪在麵前的一對男女,氣憤得半晌不出一句話來。跪在地上的男子青儒白衫,凜然一股氣勢,不屈的望著老者:“父親,我的心裏隻有蝶衣,您就成全我們吧。”看那男子的眉眼,赫然不就是我嗎?隻是要去我現在還年輕一些,二十左右,書生模樣,弱質纖纖卻別有傲氣,這就是我的前世嗎?
我見過玲瓏,那麼嬌俏,那麼美麗,那蝶衣呢?是什麼女子可以讓他義無返顧,讓他在新婚之日冒如此大不韙去愛的?我看向他身邊的女子,素衣裹身低垂著頭,看不清相貌,隻能見她嬌好的身姿瑟縮在威儀之下。老者收回手背轉身,冷冷的丟下一句:“如果你一定要娶這個青樓女子為妻,你從此就不準叫方子言這個名字,也不準再踏進我們方家半步。你們走吧,隻當我沒有生你這個不孝子。”青樓女子?蝶衣是青樓女子?難怪老爺子生這麼大氣,我不禁佩服起方子言了,沒想到我也曾經是個情聖。
這時候門“哐啷”響了一下,接著傳來女子壓抑的哭聲和急速奔跑的腳步聲,有被撞倒的丫鬟驚呼著:“少奶奶!少奶奶!”跪在地上的方子言倏的站了起來,方老爺一疊連聲叫喚著:“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出了牆壁,看見女鬼玲瓏怔怔的站在門外,我急急地推她:“你為什麼不拉住她?你難道不知道她會去跳湖的嗎?”她卻反手抓住我,冷冷的:“我們隻是看客,我們有什麼能力改變一百年前既定的事實?我無言,眼看著方子言從我身邊跑過,眼看著他在抓住玲瓏的瞬間,兩人一起沉入湖底。有一種積聚了百年的悲哀從我心底升起。我看著玲瓏漠然地平舉雙臂,圈起雙手,漠然的讓流動的光圈將我倆籠罩我渾身一震,驚坐起來,我看見了我熟悉的一切,我和雯共同的房間,寬大的席夢思床,麻紗的落地窗簾,還有冷氣機在絲絲的冒著冷氣。我不明白我是剛剛從我的夢境中出來,還是我隻是做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夢而已?我到底是一百年前的方子言,還是一百年後的方健?我放聲大叫著:“玲瓏?玲瓏?”我好象明白了一切,卻又好象什麼都沒有明白,不管怎麼樣,我想了解真相,我再也顧不得不可對鬼產生好奇的告誡了。
玲瓏翩然飄至我的眼前,一樣的對襟衫,一樣的灑腿褲,好象我明明白白看見的那個鳳冠霞帔的她隻是一個夢一樣,不錯,那的確是一場夢。如果夢境是真,她間接是我害死的,不過我也因此陪上了一條命。我很想知道子言和玲瓏落水後怎樣了?玲瓏做了水鬼,那麼子言呢?被救起了嗎?還有蝶衣,在子言振振出如許話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叫她如何去麵對方家的一眾人等?她情何以堪?我發現我想知道蝶衣的下落的心情比想知道玲瓏的心情來得迫切許多,也許是玲瓏的結局就在我的眼前,而蝶衣還是未知的緣故吧。玲瓏靜靜地訴著她生前的往事,仿佛隻是在著一個古老的傳,也許是一百年的幽閉時光已磨去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吧。蝶衣在回家的當晚就吊死在房梁上,而子言和蝶衣都可以順利的喝下孟婆湯,順利的走過奈何橋,從而順利的重投生門。隻有玲瓏,一身喜裝的玲瓏,無法為鬼界所容,當然也無從回返人間,更不能位列仙班,她從此隻能飄蕩於三界之外,遊走於紅塵邊緣。而葬身的湖底就成了她唯一的棲身之所,從此,方家的花園裏就鬧起了水鬼,她把滿腹委屈,滿腔怒氣發泄到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身上,散播瘟疫,製造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