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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皇帝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
時光荏苒,轉瞬一年。去年,本朝遣曷魯、大迪烏出使貴朝,以期相約出兵時日,然稽留數月未得……今差勃堇烏歇、高慶裔等充使副及管押蘇壽吉家屬前去,有少許禮物,端奉書陳達,不宣。謹白。
趙佶將這金國國書反複看了好幾遍之後,對王黼和趙良嗣:“你們來分析一下,金國這封國書的核心意思是什麼?”
王黼道:“其核心意思是埋怨咱們大宋扣留金使,沒有及時遣使去通報。”
趙良嗣則認為:“其核心之意有可能是,懷疑我朝毀約,擔心將來我軍收複燕京之後,他們得不到原先我們曾承諾給予的歲幣。”
很顯然,趙良嗣的見解比王黼更深刻一些。
趙佶想了想,:“趙待製得對,其核心就是利益問題。女真要尋求女真的利益,大宋當然要尋求大宋的利益。目前,契丹已支離破碎,其滅亡已是大勢所趨,如果我們能趁機將五代以來被契丹奪去的漢唐之地全都收複回來,那可就是蓋世之功啊。嗯……你們要明確告知金使,我朝承諾之歲幣必定給付,一分都不會少,而我朝所要收複的十九個州,也該全部劃入我朝的版圖。”
趙良嗣一聽趙佶這話,心裏頓時感到壓力山大!
因為趙佶那份禦筆手劄作繭自縛,將收複土地的範圍限製在“燕京並所管州城”之內,金人一直堅持按照這份禦筆手劄劃定的範圍來交換歲幣。
要想打破這個範圍,將雲地和平、營、灤地區一並收複,如果沒有軍事介入,單純依靠口舌談判來完成,恐怕會很困難。
現在,北伐軍即將出發北上,趙良嗣希望他們能迅速取得幾場大的勝利,展示一下大宋之軍威,這樣他才能逼迫金人將雲地和平灤營三州也讓給大宋。
趙良嗣覺得他不是癡心妄想,北伐軍幾乎就是年初剿方臘的那幾支軍隊,他們能如此之快的平定有上百萬人馬參與的方臘起義,自然也能打敗日落西山的遼軍。
趙佶和王黼對北伐軍也很有信心,他們相信,在宋金兩軍夾擊之下,遼國很快就會滅亡。
對禦筆手劄造成的不利局麵,趙佶和王黼其實都很清楚,但他們都不甘心!
趙佶和王黼以為,那是因不明地理而造成的一個誤會,應該是可以修改的,再,情況都早已派人去向金人予以明了。
當然,趙佶和王黼也知道,要想擴大收複範圍,的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但無論有多少困難,不到最後關頭都不能言棄,希望即使很,也要努力去爭取,因為大宋隻要將那裏完全收複,就可以將胡虜徹底關在門外了,進而,進可以橫掃草原、大漠重現漢唐疆土,退則可以有一個沒有外患的鐵通江山。
謀事在人,成事在。
趙佶和王黼既希望在戰場上取勝,也希望在談判桌上獲利。
烏歇和高慶裔攜帶著趙佶賞賜的金銀、茶葉和調膏等禦用物品回到班荊館之後,他們心情很激動,久久難以平靜。
尤其是烏歇,他笑嗬嗬地對檀棹:“貴朝皇帝真是聖明,出手也大方,真是令人愛戴。貴朝殿堂宏偉,人口稠密,富甲下,真不愧是大國啊!”
高慶裔表麵上也很恭順,稱頌之詞也不絕於口,但內心深處他對下榻在這郊外班荊館始終耿耿於懷。
高慶裔覺得,應該爭取搬進都亭驛——他知道都亭驛是規格最高、規模最大的驛館。在哪個驛館下榻,這不僅僅是關係到自己待遇的問題,更是事關大金國的麵子。
第二,高慶裔便對趙良嗣:“趙館伴,我們是大金國皇帝派遣的正式使者,不能總住在這郊外的驛館之中吧?從前,契丹使者每次來訪,你們都安排在都亭驛,為什麼對我們大金如此輕視?”
趙良嗣一聽高慶裔還在計較驛館,便連忙解釋:“高副使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絕無輕視之意。隻因為現在我們兩國往來之儀未定,所以才如此安排。將來一旦確定,立即按照禮儀約定之規格辦理。其實,兩個驛館條件差不多。當年,剛跟契丹修好之時,也是這樣辦的。”
北宋宣和年間,趙宋對外交往很活躍,來趙宋的各國使節很多,也很頻繁。
在接待方麵,趙宋大體上是實行一國一館的製度。
譬如:
遼國使者,都安排在都亭驛接待。
西夏使者,一般在都亭西驛或來遠驛。
高麗使者,在外城的同文館。
南番、交州、西番、大食、龜茲等使者,都在懷遠驛接待。
而吐蕃、黨項等使節,在禮賓院接待。
上次金使來訪,安排在同文館,對外宣稱他們是高麗使者——趙宋與女真人的交往一直處於秘密狀態。
按照一館一國的原則安排使者下榻,一方麵體現了對客俗的尊重,另一方麵也是安全保密的需要。
這時,高慶裔拿出一卷文件,慢慢打開,:“這些都是契丹例卷,你看看,當年契丹使臣,是安排在班荊館嗎?全部安排在都亭驛。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安排的,你何必扯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