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曲終人散(2 / 3)

張袞瞧準登雲,將手中的賊兵向他摜去。登雲當即被摜的倒成一堆,掙紮不起。張袞縱身來殺登雲,腹中劇痛,一個手不應心,卻教眾賊兵亂刀亂槍戳翻,瘋狂砍刺,死於非命。張驥嚎啕大叫,聲嘶力竭的道:“大哥。”腹中毒性發作,愈來愈是厲害,口中吐出大量的血來,一個搖晃倒在地上。莫南跳過來,一劍朝他背上刺入,高興地叫道:“我殺了張驥。”將劍拔出來。張驥背上鮮血狂噴。眾賊兵一擁而上將張驥剁成肉泥。

張鶴閃在一邊抹去眼中淚水,急急忙忙奔回張府。張雁正自心驚肉跳的坐立不安,乍見張鶴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臉上滿是悲傷的淚水,慌忙問:“我爹爹呢?怎麼沒有一塊回來?”張鶴失聲嚎哭道:“他們都死了。”張雁驚得六神無主,悲切的哭泣道:“誰殺了他們?”張鶴拉著她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們馬上會追來的。”張雁情知除了登雲一夥,還有誰這般惡毒,慌張失智的隨著張鶴就跑。兩個撒腿跑出張府,就連細軟都來不及帶,直向西門奔走。耳聽得一幹甲兵湧入張府搜查,尋思僥幸逃過一劫。那時惶惶如亡命之徒,急急如喪家之犬,不顧街肆上喧嘩,望人叢中直撞。

聽的身後登雲大叫:“抓住他們,抓住他們。”莫南道:“不能教他們跑了。”張鶴望見前麵一騎風馳電掣而來,心念一動,縱身跳起將那人踹下馬背,卻是火拔。火拔兀自叫道:“原來是張公子,借馬便借馬,為甚還踹我一腳?”張鶴不理會他,牽起張雁的手。張雁翻上馬背,一甩韁繩,揚長而去。看看奔到城門口,馬後麵登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叫道:“攔住他們,這是皇上的命令。”守門兵將聞言,操起刀槍截殺張鶴姐弟。張鶴拔出長劍殺翻十數人,奪路而走,奔出了城門。

登雲胸脯劇痛,坐在牆角,懊悔道:“失於計較了也,沒有預先對他們下手,卻教跑了。”莫南騎馬率了兵將趕來,叫道:“大師兄,怎的不追了?”登雲捂著胸脯,疼痛難忍,道:“適才教張袞摜壞了筋骨,你們去追,好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莫南道:“追到邊也要他們性命。”率兵馬趕出城來。張鶴道:“姐姐,這匹馬馱著我們兩個跑不了多遠,你要好好活著。記著去找呂崇堯,隻有他能保護你。”張雁哭道:“是我害的爹爹跟叔叔慘死,我也不想活了。我們跟他拚了罷。”張鶴笑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一把將張雁推下馬背,叫道:“姐姐,去找呂崇堯。”

張雁見他引開追兵,滿眼流淚,又不敢大聲哭泣躲在草叢中。當時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快馬加鞭奔上一座山頭,真是悔恨以往沒有好好對待張鶴。莫南率眾遠遠見他們縱馬上山,徑直墜入了萬丈懸崖。來到跟前,看著底下峭壁萬仞,深不見底,道:“明日下去找他們屍身。”踱下山來時候,已然日薄西山。張雁待到他們走後,來到山巔叫喊了一回張鶴,悲傷地抹著淚乘夜望西而行,一路上忍饑挨餓,想著何去何從。念起張鶴臨死的時候,教她去找呂崇堯,著實的難過,想道:“我一日之間,親人都橫死,落得隻身一人,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就去找他這個負心人,清楚了原委,死也無憾了。”翻山逾嶺,九死一生受盡磨難方始來到澤潞地界。

一個老農正在田間鋤地,望見一個衣裳襤褸的女子倒在路上。撇下鋤頭徑直來看,細一辯認,失聲叫道:“這不是張娘娘麽?怎麼落到這個田地?”將張雁背回家中,灌下米湯。張雁蘇醒過來,含淚道:“謝謝老伯救命恩德。”老農噙淚道:“莫這話。當年是張娘娘跟呂將軍救了我一家性命,受人點滴之恩湧泉相報。”遂問起她何以至此,落得這樣窮困潦倒的狼狽。張雁痛定思痛,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將她的爹爹跟叔叔,還有弟弟都死了,還被鬼子追殺,一路逃跑到此的經過了。老農道:“真是苦命哩。你要上哪去安身啊?”張雁道:“我還沒有想好,眼下要去舜王坪把事情都清楚了。”

老農道:“正是這個理。當日老漢聽舜王坪懷疑你是細作,大夥都不信哩。你是被冤枉的,為此裏中街坊都互相談論,爭執不下,都掛在心頭上啊。”張雁感動萬分的墮淚道:“謝謝大家相信我。”老農道:“這樣,明日一早我備了幹糧駕了驢車送你去舜王坪。老漢倒要為你跟門主理。”張雁更是感激,下地跪下,含淚道:“如此,若能教大哥回心轉意,老伯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老農忙扶起她來,道:“吃飽飯,老漢去給你買一件新鮮衣裳換上去。”張雁道:“家中有現成穿的合身便好,不要浪費錢財了,不然我更覺過意不去了。”老農道:“有有有,有我出嫁的女兒幾件衣裳,隻是寒磣了些,生怕娘娘嫌棄哩。”

張雁忙:“我也是從苦過來的人,怎麼敢嫌棄衣裳好壞。這個不妨。”吃過了飯,老農給張雁找來幾件布料衣裳。張雁撿了一身潔淨的布衣穿了,活脫是一個樸素的農家女孩。老農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眯著眼笑道:“像是我的女兒哩。”張雁納頭便拜道:“爹爹在上,請受女兒三拜。”老農慌忙扶起,受寵若驚地:“快請起。”少時老嫗從娘家回來,見到張雁,仿佛見到了菩薩,倒身就拜。張雁攙扶起來。老嫗問起張雁何以至此。老農將上項事了。老嫗道:“老頭子,明日好好送娘娘回去,向門主好好。教他夫妻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當晚睡下,次日,打個早起,吃了早飯。老農帶了幹糧盤纏,駕了驢車,教張雁乘坐了前往舜王坪。於路上百姓人等聞聽的張雁回來,遠近都當做了新聞傳揚,多有人跟隨車後,來舜王坪為張雁鳴冤。張雁含淚頻頻向眾人誠謝,鼓足了勇氣。非止一日來到舜王坪。崇堯猛然聽得張雁回來了,手中的茶水灑了出來。恪卿幽幽歎口氣,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可知好夢最易醒。”崇堯將眼望著她。恪卿微笑道:“你不是一直很迷茫,覺得虧欠了她的。她是有備而來,向你解釋清楚的。去見她就是,看她怎麼?”崇堯道:“你也一塊去罷。”恪卿含笑道:“不了。我靜候消息,相公不要再傷害她了,這樣心裏不是很好受麼?”崇堯默默地走出房間,來到忠義堂。

舜王坪就像是逢著盛大的節日,圍觀的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聚攏著看。鏡平,簡良,霍演三個率眾竭力維持著秩序。昱人冷眼注視著跪在堂外的張雁,心道:“憑你巧言善變,看你怎麼推卸了罪過?”得晗侍立在一邊,一言不發。那老農等人都一再勸解張雁起來,張雁隻是跪著不理。崇堯分開人群,走了進來,見她這樣,好生難過,道:“有甚話,但何妨,跪著作甚,認罪麼?”張雁道:“我向大哥澄清,我是張袞女兒,可我沒有做過對不起舜王坪的事,更沒有禍害過任何人。”崇堯道:“上回你可不是這樣的。”張雁道:“上回我是氣恨大哥聽信他們一麵之詞,又嫉妒大哥心愛的人回來,所以羞憤氣急之下就認了。”崇堯激動地嘴唇顫動了兩下,情不自禁的墮淚道:“大哥錯怪你了。你起來罷。”

昱人叫了起來:“十三弟可是聽得很清楚,是她盜取了布防圖,交給叛軍的,還能有假。”得晗道:“是啊。二哥不明不白的死了,又是誰殺的?難不成是另有其人不成?”張雁道:“十三弟聽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二哥的死,我脫不了幹係,可是人卻不是我殺的。我很敬重二哥,相處情深,怎麼下得去手?大哥明斷。”崇堯不耐煩昱人,得晗叫囂,道:“我自有公斷,你們都別插嘴。”那老農等一幹人都向崇堯,道:“張娘娘真是好人哩,莫要冤屈了好人啊。”及至舜王坪的百姓多出言叫嚷,要崇堯明決。崇堯回身向張雁,道:“那你是誰泄露了布防圖機密,又是誰殺了二哥?清楚了什麼都好。”張雁道:“大哥執意這麼要知道事實真相,我也無可奉告。”

此言一出,群情聳動,一片喧嘩。那個老農埋怨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要為哪個遮掩?張娘娘,你要想清楚了。”昱人,得晗兩個冷嘲熱諷:“無話可了罷,可見根本就沒有這個做不是的人,都是希圖脫罪扯的謊。”崇堯無比失望。張雁尋思道:“張鶴為我而死,我難道還要在他死後是他做的麼?他便是在有靈也會怪我薄情。何況這麼,死無對證,又有哪個相信呀。”遂道:“大哥不信我的是真話,那就一劍刺死我。我便感激不盡了。”崇堯一怔道:“你不是在逼我罷。”

張雁雙眼湧淚道:“我此來就是向大哥清楚,我沒做過對不起大哥跟舜王坪的事,本就不願苟活於世了。大哥不相信就當著兄弟們跟大夥的麵殺了我,也好向兄弟們有個交代。我死在大哥手上,死而無怨。”昱人便:“這可是你的。”遂將劍遞給崇堯。得晗道:“殺罷。”崇堯禁不住昱人,得晗一聲聲的催促,踱步走向張雁。張雁閉上眼睛,待死而已,已然不做它念了。舜王坪眾軍民分作兩派,多數人叫道:“不能殺,不能殺。”有那跟叛軍血海深仇的,叫道:“殺了她,殺了她。”崇堯提劍即將抵在她的脖項上,憤然將長劍撇開,張臂將她抱了起來,含淚道:“大哥相信你,你是被冤屈的。”

張雁抱住崇堯,聲淚俱下的道:“大哥待我的情來生還罷。我無法自圓其,不敢請求大哥原諒。大哥殺我罷。”崇堯心痛的:“大哥下不去手啊。”遂向眾人道:“張雁幾次三番救我性命於呼吸之間,數番拯救舜王坪於存亡絕續關頭,她絕對不是害大家的真凶。”張雁道:“有大哥這句話,我死也值了。”一把將他推開,搶起地上的長劍,含著淚情誼深長地道:“大哥,好好待恪卿妹妹,祝你們幸福。忘了我罷。”恪卿閃在一邊多時,此時聽到她這番話,頗受感動,流淌著淚水跑過來,叫道:“姐姐不要自尋短見。我跟相公都相信你。”昱人道:“恪卿,你瘋了罷。”

張雁淒然笑道:“恪卿妹妹真是個好人。大哥一生有你相伴,也該知足了。”罷,揮劍抹向脖項。恪卿驚得花容失色,失聲叫道:“姐姐不要啊。”崇堯飛身搶上前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眨眼間伸手抓住了劍鋒,抓的手掌流血。張雁氣憤的大叫道:“你為什麼不要我死?”崇堯使勁抓著劍鋒,目注著她視死如歸的表情,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輕生。”張雁道:“用不著你管,快放手。”崇堯隻是不鬆手。張雁與他掙得相持不下。昱人叫道:“八哥,她自知罪孽深重,無意苟活。放了手,教她死罷。”張雁墮著眼淚,氣憤的叫著:“放手啊,放手啊。”崇堯看著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們,下意識的手掌逐漸鬆開,湧淚道:“大哥沒有照顧好你,走好。”轉過了身不忍看她。張雁揮劍便向脖項上抹去。恪卿哭叫道:“姐姐。”倒在地上。

正在這千鈞一發的危機關頭,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晃動攫奪過張雁手中的長劍。張雁一驚,目注著這個衣冠不整,傷痕累累的人竟是張鶴。當時喜極而泣道:“張鶴,你沒死啊。”張鶴含淚道:“姐姐,你真傻。為什麼不向呂崇堯出真相,而要自尋死路,毀掉自己的幸福呢?”張雁恍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打罵他,推他,罵道:“你來這作甚,快走。”張鶴就是不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向張雁哭訴道:“姐姐從疼愛我猶如母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為我抵命。我教姐姐回來找呂崇堯,就是想當著呂崇堯的麵,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我掙著性命回來洗雪姐姐的冤屈。”張雁撫著他的頭,哭道:“張鶴,你好傻。爹爹跟叔叔因我而死,我理該去向他們謝罪呀。該死的人是我啊。”張鶴道:“這輩子能遇上姐姐,是我的福分了。”

崇堯等人適才見到張鶴已然是覺得蹊蹺古怪得很了,可是聽到張雁到張氏兄弟的死訊,更是吃驚。兩個宋州兵士竟自叫了起來:“就是他,就是他。二哥臨死的時候,教我們緊緊盯著張鶴哩。”張鶴站起身來道:“沒錯。兩回盜取布防圖,召來叛軍的人是我。也是我發覺了蕭寶應懷疑到了我頭上,所以殺人滅口。”崇堯,昱人,鏡平等舜王坪的人無不為之震驚,脫口道:“都是你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