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看他兩掙鬧的聒噪,早已是哭成個淚人兒了,甚是敬服崇堯真是一個敢做敢當的好人,道:“當年我相公走的時候,我還罵大門主害我家破人亡。相公大門主是好人,不準我罵。今日看來是我錯了。相公他地下有知,也該欣慰了。相信大門主會好好把我的孩子撫養成人,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罷,袖中掣出一把匕首,徑直戳入自己胸膛。崇堯,昱人驚呼道:“王夫人。”想要上前製止已然不及。琴心臨死,指著那個女孩,道:“門主,這個孩子就托付給你了。”罷,氣絕而死。那孩子撫屍慟哭,著實教人難過。英義唏噓道:“好個烈性女子。”崇堯著實引咎自責,痛心掉淚,難以原諒自己。盈盈,香怡跑來,見琴心自殺身死,不勝痛惜。
英義唏噓一場,道:“我帶她的屍身回去陝州。仆固跟回紇人見到她死了,死無對證,也就不了了之了。”昱人道:“多謝大人周全。”英義道:“必然是有人從中造謠生事。你們可查一查,是哪個要王妻的命。”罷,教人抬著琴心屍體走了。昱人咬牙道:“必然是朱佑成那個王八蛋搞的鬼。”盈盈道:“一定是他,要給他弟弟報仇哩。”崇堯道:“無憑無據的莫要亂。這件事到此打住了,誰都不許再提起了。”香怡領了女孩兒,含淚道:“我跟方姐姐姐妹一場,我來撫養這個孩子。”崇堯想此時也隻有她能帶這孩子,道:“有勞你了。”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轉眼秋盡冬來。昱人與崇堯逐日操練兵馬,囤積糧草。不想仆固竟然一直按兵不動。一日,昱人聞報:“田神功平定劉展叛亂之後,縱兵劫掠江淮,江淮遭到空前浩劫,人煙斷絕,竟成一片白地。”昱人氣成一病。盈盈在病床前整日衣不解帶,奔走伺候。挨過殘年,昱人身子好轉,道:“娘子,我好想家。不知道爹娘,妹妹他們怎樣了?”盈盈道:“打完仗,我就跟相公回去。”昱人道:“你生在北方,不知道我家鄉魚米之鄉富庶,山清水秀,景色優美。戰爭結束,我帶你回家去,好好補償補償你。”盈盈羞赧的笑道:“不光是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哩。”昱人聞言,驚喜交集的:“娘子,你是你有了身孕?”盈盈柔情似水的偎在他懷裏,充滿的甜蜜,道:“嗯,郎中有兩個月了。”昱人欣喜若狂的捧著她的臉,激動地:“娘子,我愛你。”盈盈手指頭戳著他的鼻子,甜美的笑道:“流氓。我嫁了你這個流氓,為你白家傳宗接代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你就美罷。”
昱人便將盈盈懷有身孕的事向舜王坪男女老幼起,真是逢人便,樂不可支。崇堯聽了,好是高興,心下卻升起一絲惆悵,一晃兩年多了張雁竟然音信杳然,不知是死是活,想道:“張雁,是大哥錯了,當日不該放手,害你傷心絕望離我而去。如果還能相見,大哥一定會好好待你。”每每獨自垂淚。且盈盈懷了身孕,巴不得昱人每日陪在身邊。昱人也把打仗的事拋在腦後,暗自慶幸仆固沒有用兵之意,逐日與趙城縣尉馬燧相來往,講些兵法,談些刀槍武藝,甚是的投機。
崇堯一個人處理偌大山寨事務,各處事件都來向他稟報。一時聽得得晗投靠仆固,被委以重任,授封定遠將軍,在中條山養兵兩萬,還在繼續招兵買馬,竟無滿足。又一時聽得中流,石柱也做到了昭武校尉,又成立了什麼大同幫,自詡為幫主,蓄養武士數百,擁兵數千,聲勢日盛一日。少不得崇堯派人送禮賀喜。尤其是太行山李殿英也在不斷擴張壯大勢力,將太行山左近山賊草寇,鄉裏團練都收編了,兵力也達到兩萬,幾乎與澤潞節度使抱玉的兵力相等。閑暇之餘,崇堯也不禁沉思:“六哥跟殿英他們要做什麼?”
光陰荏苒,盈盈為昱人生下一個男嬰。崇堯教舜王坪擺酒宴慶賀了三日,以為昱人兒子過滿月,重禮相送。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眾兄弟多吃得盡興熱鬧。盈盈高興,教崇堯給孩子取名。昱人道:“且先取個名,待見了爹娘再取大名。”崇堯尋思,大戰在即,盈盈舍不得昱人在這當口去征戰,道:“可喚作留哥,好麽?”盈盈一聽,甚是喜歡,叫道:“留哥,阿留,可知好哩。我想留住相公,別去打仗。貼切的很哩。”昱人也曉得崇堯心思,是要他不要去打仗了,當下跳了起來:“八哥,你為我跟盈盈好。可是我怎麼能不跟你一起並肩作戰呢。”崇堯道:“十二弟,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我真是傷不起心了。你都有了孩子,哪能去打仗。有個山高水低的,你教她母子怎麼活。”著,淚水早淌了下來。
盈盈淚水盈盈,望著崇堯,又注著昱人,著實不想昱人再上戰場。昱人吃了幾杯酒,也難過起來:“八哥。兄弟們死了那麼多,我能不給他們報仇麼?你倒是得輕巧,你想死是麼?我告訴你,張雁還活著。”崇堯一震,起身道:“你什麼,你知道她在哪?”簡良慌忙拽了昱人一把,道:“十二哥吃多了酒,八哥莫當真了。”崇堯喝道:“十三弟,什麼時候你都學會扯謊了?”昱人推開簡良,叫了起來:“八哥,兄弟真是為你難過哩。”淚水長流,哽咽地:“張雁在薛嵩那裏。之前我教長孫姑娘跟他們都不許對你起,就是怕你意氣用事。”崇堯接連吃了兩杯酒,雙眼中滿是淚水,嗚咽道:“我對不起她。”
昱人舉杯道:“八哥,薛嵩他是什麼東西,我為你鳴不平。張雁愛你,可是薛嵩卻霸占了她。”盈盈連聲道:“崇堯哥哥,相公他吃多了,胡話呢,莫放在心上。”崇堯愈是悲傷,自知愧疚,將酒杯換了大碗與昱人吃酒。旁人見他兩個隻顧吃酒,誰也不敢攔阻,任他兩個吃的東倒西歪,酩酊大醉。簡良,盈盈,香怡等人將他兩個送回各自臥房才罷。崇堯醉夢裏一時囈語:“三哥,四哥,十一弟,我好想你們。”一時又夢話:“其若,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們一家。”一陣子又是悲聲訴:“張雁,你別走,別走。”香怡甚是難過,抹淚不已。
崇堯睡到次日晌午方才醒來,兀自頭暈目眩,好是疼痛。昱人坐在床邊,道:“回紇王登裏可汗引兵十萬進犯邊境。”崇堯大驚失色道:“怎變得恁的?仆固不是回紇的國丈麽?”昱人道:“史朝義派人去誘惑登裏可汗,中原無主。登裏便與朝義結盟,要瓜分我朝疆土。不過八哥莫急,朝廷已經派仆固元帥與其母出使回紇,相信登裏可汗會罷兵。”崇堯道:“史朝義那邊沒動靜罷?”昱人道:“暫時沒有。”崇堯道:“仆固出使回紇回來後,必然進兵洛陽。我與你早些領兵去澤州會合李將軍。”昱人道:“八哥所言極是。”
兩個將舜王坪交付給簡良鎮守,安頓好了一應事體,便率兵三千,放炮登程,前往澤州會合抱玉。抱玉接著他兩個,備言朝義誘使回紇興兵犯境的事。抱玉道:“回紇兵不足為懼,仆固元帥出使歸來,必然用兵,收複失地。諸位有甚良策可以早日克敵,但無妨。”抱玉部將李晟,道:“末將願領一支兵馬,抄襲洛陽之後,管教史朝義無路可退,束手就擒。”崇堯道:“我想去打鄴郡。”抱玉道:“鄴郡可是薛嵩的領地,薛家軍不好對付啊。我澤潞兵馬兵力有限,恐怕孤軍深入叛軍腹地,會全軍覆沒。這個建議我不準許。”崇堯道:“末將隻帶舜王坪兵馬去呢?”抱玉道:“我們重點進攻的還是洛陽,步步為營方才能確保萬無一失。舜王坪隻有三千兵馬,如何能擔此大任?”昱人道:“我讚同八哥的主張。我舜王坪會纏住薛嵩,教仆固元帥順利收複洛陽。”抱玉隻崇堯太過冒險,見昱人也執意要去,隻得應允。
這時聽到一個驚消息,道:“不久前太上皇病故。皇後張良娣聯合朝官想要誅殺宦官李輔國,程元振等佞臣,不想東窗事發。李輔國等人首先發難,殺死皇後以及文武朝官數百人。皇帝李亨吃驚而死。李輔國又擁立太子李俶即位,以李適為下兵馬大元帥。不久程元振謀殺李輔國掌握權柄。”崇堯等人聽得這個消息,不勝欷歔。部下多:“皇後竟被宦官殺死,李亨也驚死。可知這是自釀的惡果。”抱玉道:“不要妄論朝政,心召禍。”崇堯更是萌生了平叛之後解甲歸田的念頭,想道:“奸佞當道,皇帝的生死都掌握在家奴的手裏。我還跟這樣腐朽的朝廷作甚?”
不消數日,傳來消息,仆固與其母,以及宦官劉清潭等出使回紇,並服回紇王登裏可汗出兵幫助唐廷奪取洛陽。崇堯道:“回紇人此來目的還是為了劫掠我朝財貨,皇上怎麼就答應了?我朝並非打不過叛軍,為甚一定要求借異國的兵馬呢?”昱人道:“皇上不信任我朝將帥唄。”崇堯想起用兵鄴郡的事,不禁有些懊悔,道:“十二弟,我是不是意氣用事了?”昱人笑道:“八哥,薛嵩搶了你的女人。做兄弟的怎麼也得幫你搶回來。”罷,笑著拍手道:“都進來罷。”
其時崇堯目注著帳外湧入一群人來,多是一幫結拜兄弟。中流,石柱兩個叫道:“我大同幫五千將士聽從門主號令。”得晗叫道:“我中條山靖亂救國軍一萬兵馬聽從門主指揮。”殿英道:“我太行山一萬子弟兵來給大門主助威。”太清踱上前來,笑道:“門主有急難,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能不來呢。”崇堯顧盼著他們,禁不住要掉淚。昱人笑道:“薛嵩這個兔崽子,敢打我八嫂的主意,兄弟們哪個咽得下這口氣。八哥別扭扭捏捏的了,下令罷。”崇堯道:“十二弟,這是你的主意。”昱人點頭道:“師兄,兄弟們日子都過得好了。可是兄弟們都記掛著你。我放出消息要打鄴郡,他們就都來了。”眾人叫道:“門主,兄弟們跟你一場,痛痛快快幹上一場。”崇堯抱拳道:“謝謝兄弟們了。”眾人都笑道:“兄弟們給門主搶回夫人來。”
不題崇堯引兵要打薛嵩,卻薛嵩授命做了鄴郡節度使,薛家軍個個喜上眉梢,竟把投唐的事擱在一邊去了。張雁整日愁悶,幾番催促薛嵩將兵攻擊洛陽,使朝義首尾不得兼顧,困窘之下,必然降唐。薛嵩先是:“朝義兵馬不下十萬,我兵微將寡,難以力敵。尚需待他有變,然後再論則個。”後來張雁又向他起。薛嵩隻道:“容我考慮。”拖延幾時,也不敢來見她麵了。張雁欲要脫身走了,奈何身邊有個鶯兒牽絆,守衛又甚是嚴謹,不得已隻得權且棲身在鄴郡,還盼著薛嵩能夠回心轉意,率部投唐。
這日,薛嵩聞報:“仆固率領回紇數萬兵馬會合唐兵,興兵十萬進犯洛陽。”隻驚得麵如土色,作聲不得。張雁多日見不著薛嵩,卻見府中上下這幾日多有恐慌之狀,心下畢竟疑惑,召來個老嬤嬤,問道:“出了甚事,恁麽慌亂?”老嬤嬤答道:“不好了也。唐兵聯合回紇兵興兵十萬進犯洛陽,怕是要完了。”張雁頓時僵在當地,心下茫然:“回紇兵打破了鄴郡,我便成了回紇兵的俘虜。”甚是心驚肉跳,隻想此生沒有活路了。鶯兒偎在她身邊,低聲道:“姐姐,你走罷。鶯兒不想拖累姐姐。”張雁抱著她,含淚:“姐姐不會撇下鶯兒的。”鶯兒道:“那個薛叔叔把姐姐困在這裏,要做什麼?鶯兒不想姐姐為了鶯兒做不情願的事。”張雁道:“鶯兒乖,我們眼下身在囹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會好起來的,別怕。”
正心緒不寧的難以釋懷,忽聞的城外殺聲隱隱傳來,張雁驚道:“恁麽快,唐兵就兵臨城下了?”鶯兒驚懼道:“聽回紇兵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見人就殺,逢人就抓。姐姐,我怕。”張雁道:“鶯兒別怕,姐姐在呢。”隻盼著薛嵩能夠打退唐兵。豈料崇堯為了她,竟然率兵深入敵境,打到了鄴郡城下。薛家兵也是久經沙場的厲害角色,崇堯雖然揮兵全力攻打,仍然難以攀上城頭。雙方相持十數日,真個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薛嵩明知崇堯是為了張雁而來,寧願教薛家軍浴血奮戰,卻是絕不肯交人。薛直罵道:“薛嵩,你要害死薛家兵麽?呂崇堯不是善茬,別惹他好麼?”薛嵩厲聲道:“你是要我把張雁給他麽?”薛直氣憤地道:“為了一個女人死那麼多人,值麼?”
薛嵩道:“我就是要殺了呂崇堯。今日有他沒我,有我沒他。”調兵遣將,去打崇堯後路。薛直看著城下血淋淋的廝殺,懷恨道:“呂崇堯再不退兵,我就殺了張雁,將她的屍體拋下去,看他退不退兵。”打點著就要與薛矓,裴誌清等去府邸殺人。
話,崇堯連續攻打鄴郡十數日,城堅師老,已成僵持局麵。每日見著從前方送下來的傷員,死人,絡繹不絕。悲傷難過,不忍再打下去。當時也是一時激憤來打薛嵩,此時坐下來冷靜的一想,道:“薛嵩喜歡張雁,可是他的部下卻為她而死。再打下去,他的部下怕是會遷怒張雁。”便想要退兵,向昱人起。
昱人叫道:“薛嵩把防區各地的兵馬都調過來了,足以證明他的兵力已經用到了極致。成敗在此一舉,打贏了,我們就可以向薛嵩要人。打輸了,甚至能影響整個戰局。洛陽城仆固懷恩跟史朝義也打到了關鍵時候。我們不能放棄啊。”崇堯此時想來,昱人還是要以此獲得戰功,得到朝廷重賞。左思右想,道:“退兵罷。這場仗打下去隻怕是會適得其反,害了張雁。”又聽得中流來報:“後方運糧的兵士被薛光殺散,奪去了糧草。請令定奪。”崇堯道:“退兵。”中流一怔道:“我軍尚有餘糧夠十幾的,奈何要退兵?”崇堯道:“不須多言,快快傳令退兵。”那時仆固的調兵檄文傳到軍中,報道:“仆固元帥教門主速速退兵,去洛陽會合,會攻洛陽。還違背軍令,以軍法處置。”昱人氣的暴跳如雷,聽到此令,也沒奈何了。當下鳴金收兵。
薛直與薛堅城頭上看到崇堯罷兵,望西而去,不禁鬆了一口氣。城頭上的薛家兵歡呼雀躍起來,叫道:“退兵了,退兵了。”薛嵩望見眾兄弟哪個不是高興地雙眼掉淚,不禁:“呂崇堯,你贏了。”回到府邸來見張雁。張雁道:“唐兵退了。”薛嵩道:“退了。”張雁道:“他們會再來,此城守得住麼?”薛嵩道:“放心好了,薛家軍不是酒囊飯袋。”張雁道:“可是你怎麼敵得過唐廷與回紇兵的聯手攻擊呢?你還是降了罷。”薛嵩明知投唐必然會召來呂崇堯,哪裏就肯,含糊道:“再罷。”張雁情急了,道:“隻要大哥一諾,我今晚就把終身托付給你。”薛嵩如受電擊似得,一震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