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會攻洛陽(3 / 3)

張雁見他尚有些遲疑,便道:“你還要執迷麼?我是真的不想你死啊。薛大哥!”著,淚水早順著雙頰流淌了下來。薛嵩注著她真摯的眼神,充滿了情意,禁不住心旌搖蕩。張雁情意纏綿的相拉著他的手踱向錦帳。薛嵩想到呂崇堯念念不忘她,心下愧疚隱瞞了她那麼多事,禁不住一把推開她,叫道:“好,我投唐。”張雁分外歡喜,道:“真的麼?”薛嵩道:“真的。你莫改了主意,投唐之後,我要風風光光娶你過門。這是我跟你的約定。”張雁嬌羞道:“我等你。”

薛嵩失魂落魄的跑了出來,好是埋怨自己:“薛嵩,你愛了她那麼多年,為什麼就忍心放手?”隻想崇堯能為了將士的性命而放棄她,而他卻不能為了將士的性命放棄她。在他認為崇堯是真正的有擔當有仁愛之心的好漢,甚是自愧不如。又隱瞞那麼多事,欺騙她,她的感情,隻是要占有她,豈不是太過自私,想道:“紅線得對。到頭來張雁是會恨我的,長痛不如短痛,強扭的瓜畢竟不甜啊。”

紅線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道:“大哥,別難過了。眼下我們朝不保夕,快些早做打算罷。”薛嵩道:“投唐。”紅線道:“然後接受朝廷封賞,娶張姐姐過門。”薛嵩聞到濃重的醋意,回身道:“紅線,你從跟著我,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我很感謝你,可是我。”紅線打斷他的話,道:“你心裏早已經裝下了張姐姐,沒有我的位置,是麼?”薛嵩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大哥心裏還是很喜歡你的,你溫柔體貼,聰慧過人,又色藝雙絕,可稱得上是萬裏挑一的美人。大哥我配不上你,莫耽誤了你的錦繡前程。”紅線道:“別了。大哥,不管你愛不愛紅線,紅線此生隻願追隨大哥左右,甘心終身不嫁,矢誌不移。”薛嵩身心俱疲的搖搖手,望著外麵走去。紅線禁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淌了出來。

卻崇堯退兵,來到洛陽北郊跟仆固合兵。登裏可汗趾高氣昂,對各路唐兵多不屑一顧,隻是聽的是舜王坪呂崇堯,倒是多看了兩眼。崇堯心下惴惴不安,尋思:“莫不是他懷疑到了我是截殺回紇兵的主謀?”仆固握著崇堯的手,道:“聽你去攻打薛嵩,本帥替你捏著一把汗哩。”崇堯道:“請大帥饒恕末將擅自行動的罪過。”仆固笑道:“苗條淑女,君子好逑麽,何罪之有?”遂傳令歌舞伺候。仆固跟登裏可汗,神策節度使魚朝恩以及兵馬元帥雍王李適高坐,以下澤潞節度使李抱玉,鎮西節度使馬璘,河南副元帥光弼,以及崇堯,昱人一幹朔方河東將領入座。

那時仆固召來歌姬舞女,與登裏可汗兩個左擁右抱,一頭吃酒,一頭觀賞歌舞,好不興頭。崇堯等一幹唐將,且自吃酒飲宴,心中莫不氣憤,隻是強壓怒火罷了。李適枉自身為太子,也要強顏歡笑,奉陪他們吃酒。

吃酒間,接到拜帖。仆固接過拜帖看了一眼,哈哈笑道:“河北叛將坐不住了。降書來了,請他進來。”崇堯以為是薛嵩的降書,目不轉睛的盯著從帳外俯伏進來的這個人。昱人氣的跳了起來,大罵道:“歐陽哲逆賊,還敢來送降書耶?”抱玉道:“把他拖出去斬了。”仆固不則一言,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歐陽。歐陽耳中聽得眾將你一言我一語的要攛掇仆固殺他,豈不驚懼,嚇的魂不附體直叫:“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斬來使啊。”崇堯垂淚道:“末將懇請元帥跟諸位將軍饒他一命。”昱人想想當年結拜之情,怒火稍息,也是不禁落淚。

仆固道:“張忠誌教你送降書,可有甚話交代麼?”歐陽趴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答道:“恒陽節度使張忠誌將軍以所統恒、趙、深、定、易五州之地降唐,願為仆固元帥執鞭墜鐙,鞍前馬後效勞。誓不敢再叛。若蒙憐憫寬宥往日罪孽,便終身不忘仆固元帥再造大恩,沒齒不忘耳。”仆固聽罷,大笑道:“好。本帥即刻上表朝廷,教吾皇頒布詔書赦免張忠誌。你起來罷。”歐陽又是三拜之後,方始起身,一一向朝恩,登裏可汗,李適,抱玉等人見禮,極是恭敬謙卑。他與崇堯見禮,崇堯情緒激動地道:“七哥,你還好麼?”歐陽羞慚之甚,感動之下向崇堯跪倒,悲泣失聲道:“門主啊。”崇堯將他扶起,好言撫慰一番,道:“從此你跟隨張忠誌便是朝廷的兵將,不可以再背信棄義,違抗朝廷法度。”歐陽道:“多謝門主教誨,必當改過從善,衷心擁護朝廷。”昱人也與歐陽見禮,一笑而已。

仆固又喚過歐陽,賞他杯酒,道:“你權且暫住幾日,待到朝廷詔書,一並帶回。”歐陽道:“大帥有令,末將豈敢不從。”仆固道:“回去後教張忠誌閉門自守,不許接納叛將兵馬。”歐陽笑道:“這是應該的。”崇堯便邀歐陽暫住在舜王坪軍營。仆固道:“明日與史朝義一決雌雄,列為可要一鼓作氣收複洛陽。”眾將起身道:“遵令。”

正是十月間氣,萬花紛謝,朔風怒吼。洛陽北郊,十萬叛軍吹角連營,金戈鐵馬,軍容整肅,巍然屹立待著唐兵。朝義眺望著唐兵兵多將廣,刀戟如林,旌旗蔽日,浩浩蕩蕩望這開拔而來。人頭攢動形成一陣一陣的陣雲,呐喊之聲地動山搖,戰馬馳騁宛若山崩地裂,撥土揚塵卷起漫的沙塵。朝義惶恐道:“這一仗是決定生死存亡的一仗,我們能打贏麼?”莫南道:“我們兩軍兵力相當,勝敗還很難預料。皇上莫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己銳氣,墮了決勝的勇氣。”朝義心神不安地道:“回紇兵可是很能殺的。若不然李先生你坐鎮指揮,朕且去懷州布防。”莫南拖住他,叫道:“這個時候,皇上可要鎮靜,不要自亂陣腳了。”

但見那仆固大軍,回紇精銳騎兵萬馬奔騰,便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徑直撞入叛軍陣營。朝義跟莫南一驚:“仆固也不列陣,就殺過來了?”朝義此時方才傳令出擊,那時節回紇騎兵已是在陣中橫衝直撞,殺得陣腳大亂,哭聲叫聲,喊聲慘叫聲,金刃拚擊聲,戰馬嘶鳴聲響作一片廝殺的交響曲。數萬唐兵懷著滿腔的仇恨,嚼齒穿齦,掄著刀槍劍戟,撒腿撲入叛軍陣營。兩軍短兵相接殺得肉薄骨並,飛箭雨集射的如摧枯朽,咆哮如雷殺聲震動地。唐兵聲罪致討,一往無前的衝鋒,殺得叛軍撲倒如雨,屍橫遍地,血流漂杵。

莫南眼巴巴看著城下那血腥的廝殺。那唐兵便像風卷殘雲,虎吞羔羊般殺得燕兵人仰馬翻,落花流水。隻驚慌的叫著:“皇,皇上。完了。”朝義失措的:“我們怎麼辦,怎麼辦?”莫南一把拽了他就走,叫道:“我們還沒輸。去懷州,汴州,河北,哪裏沒有容身之地?”又聞報:“張孝忠陣前倒戈,引兵殺入城中。”駱悅,火拔等人嚇的魂不附體簇擁著朝義便奔出東門而去。叛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唐兵一擁而入進入洛陽,繼續巷戰,剪除殘餘賊兵。至黃昏時,登裏可汗徑自傳令回紇兵入洛陽城搶奪財貨。

這一仗唐兵殲滅叛軍六萬多人,俘虜兩萬,收複洛陽,大獲全勝。叛軍敗亡已成定局,再難以與唐廷抗衡。崇堯營帳內燈火輝煌,慶祝此戰高捷。昱人道:“史朝義已是窮途末路,叛軍大勢已去,我們即將打贏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了。”得晗大聲道:“著實值得慶賀。”崇堯舉杯道:“這第一杯酒該告慰戰死的兄弟們。”一幹人將酒敬澆奠了亡靈,都是不勝悲痛。祭奠罷,中流,石柱,殿英,太清四個舉杯道:“我們敬門主一杯。”崇堯舉杯與眾將吃了。正這時聞報:“仆固任由回紇兵開進洛陽城燒殺淫掠。”眾人一驚道:“回紇兵這是故態複萌耶。”

崇堯,昱人急忙離席,前去進見仆固,要他以元帥身份製止回紇兵的暴行。抱玉,馬璘等也聽得這個消息,急忙來仆固營帳備言其事,要仆固製止。仆固惱羞成怒道:“誰都不須多言。這是我朝跟回紇國的約定,你們想抗旨麼?”罷,教把他們轟出帳外。一幹人望著洛陽城火光衝而起,夾雜著男女哭叫垂死掙紮的聲音,回紇兵桀桀的怪笑聲,好不傷心難過。昱人叫道:“我們不幹了。”徑自將戰衣脫下來擲在地上。抱玉道:“我們去找雍王殿下。”昱人冷笑道:“找他沒用。他就是個懦夫,不見他在回紇人麵前低頭哈腰的模樣,恨不得去鑽回紇人的褲襠,哪裏像個太子殿下。”崇堯喝道:“十二弟,你甚胡話呢,他可是太子殿下,未來的儲君。”

昱人氣道:“難道不是麽?我要帶兵去製止回紇兵。”崇堯一把將他拉住,厲聲道:“你去跟回紇兵兵戎相見,那是去送死。”殿英也來做好做歉,教昱人忍耐。抱玉,馬璘兩個將他推?回駐地才罷。昱人氣恨難消徑自與眾人吃酒,叫道:“我好恨啊。醉死了罷,省的看他們那醜惡嘴臉。”一幹將士多陪著他大醉了一場。回紇兵在洛陽城大肆燒殺搶掠三日,方才歇手,洛陽城也被大火燒成一座廢墟。仆固傳令進兵懷州,汴州等叛軍占領的疆土。回紇兵一路勢如破竹,屢戰屢勝,朝義節節敗退,退往河北。

朝義部將令狐潮,楊朝宗,蔡文景等相繼陣亡,身邊隻剩的莫南與駱悅等幾個殘兵敗將了。一幹人恰像漏網之魚,喪家之犬,倉皇逃到衛州。承嗣做了睢陽節度使,正養的兵精糧足,想要攻略江淮,卻聽得朝義兵敗洛陽。倒吃一驚,急忙率兵四萬馳援朝義。兩下在衛州相見,相抱慟哭一場。承嗣積極加固城防,欲與唐兵一決雌雄。未數日仆固前鋒突然打到城下,承嗣力戰唐兵,禁不住唐兵如潮水似的蜂擁登上城頭。承嗣守不住衛州,急忙率兵與朝義撤出衛州,出奔河北。

唐兵一路緊追,直趕到漳水。承嗣慌急的望著漳水,無船可渡,急忙教環車為營,輜重列於車旁,內藏伏兵。又沿著漳水佯敗撤退,回紇兵追趕,望見車旁財物,紛紛下馬搶奪拾取。承嗣揮兵廝殺,伏兵也乘機殺出,回紇兵措手不及,被殺敗一陣,撤退數十裏才住。承嗣與朝義急忙渡河,駐紮到莫州。

朝義驚魂未定地:“幸虧田將軍機智,救我一命。”承嗣道:“皇上洪福齊,必能卷土重來,轉敗為勝。”朝義道:“若能打贏唐兵,田將軍便是開國功臣耳。”承嗣道:“皇上信得過微臣,就請速速去範陽搬取救兵。”朝義道:“你一人能抵抗的過仆固懷恩的精兵銳卒麽?”承嗣道:“仆固再強,也一時半會攻不下我莫州。皇上去範陽教李懷仙帶兵五萬前來,我們裏應外合,擊敗唐兵。東山再起,就指日可待了。”朝義感激涕零的握住承嗣的手,道:“將軍,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將軍了。”承嗣垂淚道:“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敢不以死效忠。”朝義深信不疑,急忙與莫南,駱悅率領數百親信往河北搬兵。

承嗣送走了朝義,召來眾將,道:“我們被數萬唐兵圍困,走投無路,該是我們懸崖勒馬的時候了。過去我們殺害那麼多良善,我每每愧疚自責,深感罪孽深重,難道我們還要一錯再錯下去麼?”其侄田悅叫道:“大帥要我們怎麼做?是投唐麼?”承嗣道:“正是要帶你們走上一條康莊大道,眼下投唐便是我們的一線生機。”眾將多附和道:“眼下隻有這樣才有活路。”遂一致讚同承嗣主張。

承嗣遂領兵闖入朝義母親,妃後的廂房,厲聲道:“逆賊史朝義的家屬都在這裏,給我押送唐營,向仆固請降。”朝義後妃數人磕頭告饒不迭,許諾皇上歸來從重報答。承嗣貪愛其妃美色,便將其妃帶到隔壁奸汙。事必,其妃流淚道:“望將軍憐憫,救妾身性命則個。”承嗣翻臉道:“我饒得你,仆固可饒的我麼?”傳令把她帶走。其妃情知難免一死,含憤撞牆,用力過猛,直撞得腦漿迸流,登時香消玉殞。承嗣頗有憐惜之意,唏噓一回,教把朝義母親,其餘後妃,皇子送往唐營,又以所轄魏、博、德、滄、瀛五州之地請降於仆固,遞上降表。

仆固正要揮兵攻城,卻見承嗣派來請降使節,假意:“本帥正等田承嗣投降呢。”將朝義母親,妃後人等監押起來,接了降表。承嗣聞聽仆固尚想攻城,急忙教能言善辯,機智的幾個部下帶了重禮去賄賂仆固左右。眾將收了承嗣重金饋贈,多:“田承嗣兵精糧足,不可攻打。”又:“將軍接納張忠誌,以為外援,奈何不能接受田承嗣呢?將軍將來立下不世之功,一旦不被朝廷器重,從而失勢,承嗣可以幫助將軍,也未可知。”仆固見眾將眾口一詞,心下好是擔心:“我若是執意攻打田承嗣,他們私自受了重禮,可莫要背地裏做怪起來,卻是不妙耳。”便:“也罷,本帥便接受他的請降。”待過了年,一日想:“田承嗣狡猾頑劣,凶殘歹毒。久後必是大患,宜及早殺之。”

仆固親自帶領一幹親信馳馬入城,急遽來到承嗣府邸拿人。承嗣早得到消息,帳幕之中隱藏幾百刀斧手,接見仆固。仆固見狀,嚇的不敢動手。承嗣談笑風生與他吃酒接風洗塵,甚是恭敬。仆固方才罷了誅殺承嗣念頭。那時朝廷已是任命張忠誌為成德軍節度使,統領原有五州之地,賜名李寶臣。接到承嗣降書後,又詔命承嗣為五州防禦使,當年升為魏博節度使。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