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臨危受命(1 / 3)

那幾個使節神色遲疑的顧盼著他們幾個,幾個互相推諉:“你先,你先。”相爭不下,誰也不肯先宣讀。內中一個眼珠一轉:“先好事,還是壞事?魚大人,這個,這個?”朝恩道:“那就先好聽的罷。”當中一個便上前兩步,攤開聖旨,見他們都一個個好大的官架子,也不敢跪聽接旨什麼的了,便:“皇帝詔曰,檢校尚書左仆射,相衛節度使薛嵩娶妻大婚,朕甚欣慰。念其歸唐獻土有功,特賜其夫人張雁為三品誥命淑夫人,爾宜勉之,欽此。”

薛嵩一笑道:“皇上聽誰的我娶得是張雁?”張雁與崇堯微微一笑,崇堯心下著實感觸,張雁為了他竟然與誥命夫人之分失之交臂。張雁握住他的手,含笑而已,甚是甜蜜,心裏哪裏在乎這個封賞。崇堯曉得她心意,愈是敬愛張雁。那個使者道:“錯了。”薛嵩拉過紅線,道:“我的夫人是紅線。”朝恩道:“那不就得了。把聖旨上的名字改過來不就成了麼?”當下把聖旨接過來,交給薛嵩,道:“自己改改罷,省的列為還要東跑西跑的。皇上禦筆批的過來麼?薛將軍莫要嗔怪才是。”薛嵩道:“豈敢。”朝恩道:“好事了,那就還有還有什麼旨意。宣讀給哪位大人的,就宣讀罷。”

內中一個:“我先來罷。”也不攤開聖旨,隻:“皇上有命改調河南諸道副元帥李光弼統領河南諸道兵,趕赴徐州上任臨淮節度使,保證運河水道暢通,坐鎮臨淮,就便鎮壓浙東袁晁。欽此。”光弼好生失望,了聲:“領旨。”將聖旨接了過來。

又一個:“仆固元帥,你也有份。”宣讀道:“朕念朔方節度使,太常卿,大寧郡王,下兵馬副元帥仆固懷恩平亂有功。擢以功遷尚書左仆射兼中書令,河北副元帥,朔方節度使,加封四百戶。”又一紙詔書,宣讀道:“戰事結束,命仆固懷恩送回紇兵馬回國,然後駐兵汾州,等待朝廷詔命。欽此。”仆固心道:“這是何意?罷了我兵馬元帥的職務,又教駐兵汾州,不許進京。是忌我功高震主麽?”甚是悵惋。

又一個:“魚大人也有旨意哩。”朝恩道:“罷。”那個:“皇上命你即刻返京,麵聖述職。”朝恩道:“我知道了。”另一個望了崇堯一眼:“最後一封詔書不用宣讀了罷。”朝恩接過去看了一眼,顧盼著光弼,薛嵩,崇堯等人,歎一聲道:“還用宣讀麼?呂崇堯是功臣,那還用抓麼?再早都跑的沒影了,上哪找人去。”眾人心道:“李輔國伏法,程元振掌握禁衛軍,權勢熏。朝恩回朝必是兩虎相爭耳。”昱人拍著手,倒笑了起來,道:“大唐帝國李林甫,楊貴妃,楊國忠,安祿山,史思明,先皇李隆基早先叱吒風雲的人物都死了。眼下的風流人物可多在此了。此時若是有個尚描丹青的把列為都畫進去,可不是一副大朝風流人物圖麼。”

朝恩狠狠瞥了他一眼,向那幾個使節道:“宣讀的都宣讀了,回去罷。”徑自乘轎去了。光弼道:“昱人,別笑了。我要去徐州赴任,可與我一道去,住幾日。”昱人道:“此言正是,我便搭上你這條順風船了。路上也不寂寞。”仆固便向薛嵩辭別,帶了隨從打馬離去。薛嵩跟紅線向崇堯,張雁揮手送別,想想那麼多年恩怨情仇,沙場上拚得你死我活,到而今又儼然成了故友,百感交集,真是不出的五味雜陳。

光弼,崇堯等人返回客棧。時有一騎急急而過,叫道:“禍事了,禍事了。”崇堯一把扯住道:“甚麽禍事,恁麽驚慌?”那人下馬回稟道:“八百裏加急,吐蕃率領吐穀渾,黨項,羌各路兵馬二十萬入寇大震關。之前河西隴右空虛,盡被侵占。而今又大舉進犯進逼奉,武功,京師震駭。傳檄四方,號召各鎮將領馳援京師,共禦吐蕃。”昱人道:“吐蕃入寇,恁麽緊要的事,為甚直打到武功才發覺。”

光弼冷笑:“程元振這個奸賊隱瞞著,誰能曉得。皇帝做了階下囚,恐怕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哩。”崇堯道:“吐蕃侵我疆土,殺我朝百姓。我們不能坐視。”昱人睜大了眼睛道:“八哥,你瘋了。你都納印解甲,要回家去了。舜王坪兵馬都解散了,我們還是通緝犯,莫管他罷。”崇堯道:“不打退吐蕃聯軍,我回去也不能心安。十二弟不想去,便留在這照顧好家眷,我去走一遭罷。”光弼卻是躊躇不則一言,道:“我且去了徐州再處。”崇堯,昱人見光弼不為所動,大是詫異,尋思:“大帥無意出兵勤王,也心灰意冷了?”

張雁向崇堯道:“相公,你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麼?”崇堯道:“死生有命,我不能看吐蕃國屠殺我朝黎民而無動於衷。何況我問心無愧,被人汙蔑為罪犯,不能這麼不清不楚一走了之了。”昱人道:“也是。程元振這個奸賊,不搬倒他,咽不下這口氣。”又向張雁道:“張雁,我家娘子,香怡母子托你照顧了。”一頭,一頭已回到客棧。昱人教那幫兄弟們將行李都搬到光弼官船上,去徐州。簡良道:“我也去罷,好有個照應。”崇堯道:“十三弟,等我們回來罷。”簡良道:“隻怕程元振要加害兩個哥哥。”崇堯道:“我捫心自問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的事,量他不能把我怎樣。還有十二弟呢,朝堂上也有忠良耿直的大臣,我們不會吃虧。”

盈盈含淚道:“相公,你要仔細著些,莫中了賊人圈套。”昱人笑道:“你相公命大,料無大事。倒是氣冷了,你要多穿些衣裳,莫著了涼。”盈盈點頭,道:“再看看留哥一眼罷。”昱人感傷抹淚,摸了留哥的頭一把,強笑道:“好像死別似的。”留哥道一聲:“爹,你別走。我娘傷心。”昱人道:“留哥,爹不在,你要好好照顧娘。”留哥點頭道:“誰欺負我娘,我就跟他拚命。”昱人笑道:“好。像爹的兒子。”

張雁亦是向崇堯:“相公,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就不能不去麼?妾身求你了。”崇堯道:“娘子,我這一去多則兩月,少則一月便回來。你要好自珍重。”張雁見他去意已決,眼淚汪汪道:“妾身便在此等你回來。”張鶯道:“姐夫,莫教姐姐依門懸望,早日回來。”崇堯抹淚上馬與昱人取道望西而去。張雁跌足叫苦,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掉了下來。光弼見他們去了,好不慚恨。當下盈盈,香怡,簡良等人帶了箱籠,搭上光弼官船,去了徐州。

卻莫南逃得性命,自為僥幸,殺了一戶人家,躲在其家十數日,自料風聲不甚緊了,方才起身上路。一路走的餓了,見一戶人家炊煙嫋嫋,提了劍徑直到了那家裏。那個主婦正從廚下出來,端著米湯去喂嬰兒,乍見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好不驚慌,叫道:“你是哪個,來此幹甚?”莫南笑道:“走的餓了,討碗飯吃。”婦人見他神色不善,嚇的:“鍋裏有,自己盛去。”莫南驀地變色,拔劍道:“你給老子端來,快去。”婦人哪敢不依,徑自去盛了一碗。莫南哪管鹹甜,拿筷子便吃,狼吞虎咽吃罷,起身便走。那婦人躲在一旁,自語道:“想必是鬼子兵,我須去報告裏長。”莫南耳朵敏銳,聽了此話,怒發衝冠的返回家中,叫道:“我好意留你一命,反倒要報官害我。須留不得你。”

婦人嚇的要跑,早教莫南趕上,一劍戳翻。婦人隻尖叫一聲,便魂遊地府了。莫南見那孩子在炕上嚎哭,冷哼一聲道:“又是一個沒娘孩子。”不管他死活,歸劍入鞘,大步走了出去。莫南尋思:“地之大,竟無我立錐之地。我去哪裏好呢?也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一步步望西而行,非止一日,翻過了太行山。聽人:“仆固送走了回紇兵,數萬朔方兵駐軍河東。朝廷下詔教他入京,他遲遲不去,是不是要造反啊。”莫南又行了一程,又聽:“中使駱奉先,王翊宣慰回紇回來,將軍留他吃飯,似乎別有居心哩。”莫南道:“我去殺了呂崇堯,白昱人不為稀罕。倒要教桀驁不馴的仆固懷恩反唐,弄得他國無寧日,方才泄氣。”打定主意,徑自來到河東。

那時數萬朔方軍駐紮在河東汾州,等待朝廷詔命。莫南聽得駱奉先,王翊尚在仆固府上飲宴,尋思;“正是時機。”潛身來到仆固府邸,閃在暗中看那仆固與駱奉先,王翊把酒言歡,仆固乘興舞劍。駱奉先,王翊嚇的麵容驟變,強作歡笑,以彩頭相酬。仆固大喜道:“且住一晚,明日再走未遲。”奉先道:“皇命難為。”仆固興頭上,卻是不允,教人把他們的坐騎牽走。兩人無奈,隻得住在館驛。

莫南潛入館驛,來到王翊房中。王翊驚訝道:“足下是誰?”莫南笑道:“仆固將軍有命,叫我來送你去見閻王。”王翊尋思是怕他泄露仆固與回紇勾結的事,待要呼喊求救。莫南拔劍疾步趕上去,一手掩住他的嘴,提劍戳入他的胸膛。王翊目眥欲裂的盯著莫南,口鼻中唔呀兩聲,便已命喪黃泉了。莫南將他摜在地上,將劍上的血在他身上抹去。

入夜,奉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道:“魚朝恩奏稱仆固要反,辛雲京也他想要造反。他強行留我是否別有居心?”想到此倒吃一驚,再也睡不著。忽聽窗戶聲響,喚道:“中使大人。”奉先醒覺道:“是誰?半夜三更叩窗作甚?”莫南在窗外道:“我是無名卒,隻為大人須臾便有殺身之禍,故而前來提醒。”奉先道:“是仆固要殺我麽?”莫南道:“仆固已經殺死了王翊大人,馬上就要來殺你。我來接應你逃出去,快回京城去報信。不要遲疑了。”奉先嚇得汗流浹背,趕緊起身輕輕推門出來,急急奔到王翊房間,見果然是死了。無暇致詳,嚇得倒頭就拜,懇請莫南搭救性命。莫南扯他起來,當下扶他翻出牆外。奉先施禮道:“有勞壯士搭救,敢問尊姓大名。”莫南道:“中使大人快去,莫要為我擔憂。”奉先隻道性命攸關,趕緊乘馬望南疾奔而去。

莫南歡喜拍手道:“我計成也。”忽聽兩個兵叫道:“誰在那裏發笑。”端著刀槍徑直走來。莫南道聲:“我是李莫南,正要求見大寧郡王。”兩個嚇一跳,失聲道:“三,三尺蛇李莫南?”拖了刀槍撒腿就跑。莫南笑笑徑自從大門而入,滿院兵將吆吆喝喝,火把照的有如白晝,都畏懼於他的武藝,不敢動手。範誌誠道:“李莫南。你別囂張。”莫南道:“我來求見大寧郡王,不是來打架的,慌什麼?快去稟報。”

其時仆固聞報,已是穿衣起床,仗了刀奔了出來,一見眾將這等模樣,厲聲道:“還不與我拿下?”莫南把劍拋在地上,笑道:“綁罷。”一璧廂眾人一擁上前將他五花大綁了。仆固甚是怪異,叫道:“來送死麼?明日就把你正法。”莫南自若道:“隻怕郡王有性命之憂,還不曉得哩。”仆固一震道:“且我有什麼血光之災?”莫南顧盼左右道:“不好明言呢。”仆固尋思:“魚朝恩陰險狡詐,見我立功,便誣告我有反情。他這話不是空穴來風。”當下屏退左右,請他正廳上坐了。莫南道:“將軍功高震主,那些奸險人誣害將軍。將軍何不抱本上呈,辯明冤屈。可看皇帝會不會殺掉那幾個奸賊,便知我所言不謬了。”

仆固笑道:“你窮途末路,尚欲挑唆我叛唐耶。來人,把他打入獄中監候。待我稟明冤屈,教皇上殺了那些奸佞,就拿你開刀。”左右徑自將莫南綁縛。莫南笑道:“我是好意前來救將軍,奈何不聽忠言,自取其禍哉。我一死不為大事,可歎將軍自斷一臂耳。”仆固懶得聽他饒舌,教人拖去監獄。仆固道:“快請中使大人來,我有話。”少時,來報道:“禦史王大人教人殺了,中使大人連夜跑的沒蹤影了。”仆固跌足叫苦:“壞了也。他一定是以為我要謀害他,就跑了。王大人又死在我這,我便滿身是嘴也不清了。駱奉先回去之後一定在皇上跟前我要害他,證實我的反情。”急忙教人去追,已是不知所蹤,追不到了。

誌誠道:“將軍快寫封辯白奏章送去京城。”仆固道:“我有大功,不怕他們誣害平人。我還要皇上殺了魚朝恩,辛雲京,駱奉先三個。”當下寫了奏章,教人快馬帶去京城。未數日得到回書,仆固接到回書,一目十行看罷,擲書於地,大罵:“皇上不為我殺了奸賊,倒要息事寧人。加封我做什麼太保,賜鐵卷,繪圖淩煙閣。我不稀罕。”誌誠道:“皇帝賢愚不分,忠奸不辨。聽信佞臣蠱惑,我等離死不遠矣。”仆固流淚道:“我為國家立下大功,卻教我蒙受不白之冤,不為我殺了奸賊。還猜忌我有異誌,我死後沒臉見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其母聽此事,前來質問:“我兒為何不進京見駕,道明冤屈。在此空是焦急,也是沒用。”仆固道:“非是我不想去朝見,程元振,魚朝恩哪個不是想置我於死地而後快。”未數日禦使大夫裴遵慶前來宣慰,好言相勸,道:“皇上甚是記掛將軍,推心置腹教我來請將軍回朝。必然為將軍雪冤耳。”仆固大是感動,失聲痛哭道:“我與大人入朝謝罪。”便教人將莫南押到,當著裴遵慶的麵殺之,以表忠心。莫南教綁縛刑場,大聲道:“仆固懷恩,殺了我,你也性命不保了。豈不聞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耳。”

誌誠教刀斧手,且慢動手,急急來向仆固道:“將軍,你去了京城,恐怕遭了魚朝恩之流的毒手,還望三思啊。”懷恩尋思:“我再問問裴遵慶,也好。”遂召來遵慶,道:“大人且回京師,隻要皇上送來魚朝恩,駱奉先的頭。我馬上殺了李莫南,隨大人入朝。還望不辭辛苦,去走一趟。”遵慶怪異道:“將軍何出爾反爾耶。”仆固道:“無他,懼死耳。”遵慶道:“將軍,當斷不當反受其亂,莫遲疑了。”仆固不禁勃然色變道:“大人請回罷。”遵慶隻得辭別,乘馬返回京師。誌誠道:“李莫南,如何處置?”仆固道:“囚回監獄,慢慢再處。”

其時仆固瑒來見仆固,叫道:“父王,朝廷猜疑我們。奸人挑唆皇帝,禍不可測了。不如反了,割據河東,才是上策。”仆固道:“我兒言之有理。不是我仆固要反,是時勢逼得我不得不反。罷了,罷了。”遂教人帶莫南來見。

少時,莫南來至,道:“將軍想好了。”仆固道:“還望先生助我成就偉業。”莫南笑道:“樂意為將軍效勞。”仆固道:“朔方兵都是心懷忠義的郭令公舊部,隻怕他們不肯,嘩變起來,為禍不哩。先生有甚主意麽?”莫南道:“明日將軍設宴,招待諸將。向他們哭訴為朝廷所不容的苦衷。要舉兵清君側,匡扶社稷,誰要是敢反抗,就地殺之。”仆固拍手笑道:“出師有名矣。先生一語中的,使我頓開茅塞啊。”遂教誌誠,仆固瑒分頭行事,暗中埋伏刀斧手以備不虞。二人欣然領命去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