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堯,昱人來至京師,早有人稟報魚朝恩知曉,問道:“可帶有兵馬?”來人道:“隻有他兩個,是馬璘前方打了勝仗,前來報捷。”朝恩驚訝道:“打贏了。”便想:“滿朝文武那還不把他兩捧上去。他們來報捷,我也沒有借口殺他,算他們又僥幸逃過一劫。”傳命教他們見駕。崇堯,昱人進宮見駕,李豫道:“兩位卿家不負朕望,累建奇功。朕該怎麼封賞兩位呢?”委決不下。
朝恩奏道:“陛下,仆固懷恩擁兵數萬,虎視眈眈。何不叫兩位前去協助汾陽王平定仆固之亂,然後加官進爵,方可服眾。”李豫道:“卿家所言極是,準奏。”便向二人道:“不知二位可肯再走一趟。”崇堯道:“皇上有旨,樂意效勞。”昱人心下不悅,想道:“皇上不信任我等,連個虛銜也舍不得。我們出生入死,為的甚來。”辭朝與眾朝官相見了,備言領旨北上平定仆固作亂的事。眾官道:“非兩位這等大智大勇,去不得。”二人別過了,上馬北上。不表。
話,莫南奉仆固指令,前往河北聯絡四鎮降將,意欲舉兵反唐。非止一日來到相州。薛嵩聞報:“李莫南求見。”當下一驚道:“他還沒死?”疑惑他來做甚,傳命請進。莫南來到正廳坐了,茶罷。薛嵩問:“李先生萍蹤不定,來我相州,必有要事見告。”莫南笑道:“薛將軍是爽快人,我也不賣關子了。我是受人之托,這才不揣冒昧前來叩見。”薛嵩怪異道:“是誰能差使的動先生貴足?”莫能答:“大寧郡王仆固懷恩。”薛嵩吃驚道:“是仆固教你來的,他有甚話要你?”莫南不慌不忙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交給薛嵩。
薛嵩接過,急急看了,跌足叫道:“仆固要反唐,教我舉兵響應?”莫南笑道:“正是。朝廷猜忌功臣宿將,仆固為朝中奸佞所不容,不得已出此下策。將軍深受仆固將軍大恩,想必不會教他為難罷?”薛嵩躊躇道:“茲事體大,容我考慮一夜,來日給你回書。”莫南道:“靜候佳音。”自去客棧投宿。薛嵩回到內室,將書信交給紅線看,道:“大戰方歇,民眾渴盼安寧。仆固舉兵反唐,有違民意,必然兵敗。我已然降唐,為境內百姓著想,怎麼能做這個千古罪人呢?”紅線道:“相公何不將此人擒下,押送長安,以表忠心。”薛嵩搖頭道:“這樣一來會開罪仆固。我們又不曉得其他三鎮是何主張,還是不要樹敵為好。”紅線道:“那就好言哄他走了罷。”
次日召見莫南,道:“先生且往魏博鎮,成德鎮,幽州鎮搬兵。容我征調兵馬,約期舉事,好麽?”莫南以為是同意的話,欣然別過,北上而去。薛嵩猛地想起:“他是張雁殺父仇人,我怎可放他去了?”隨即派薛矓,薛直兩個帶兵一千追趕莫南,吩咐道:“帶回李莫南頭來。”二將領命率兵一千追趕莫南。莫南遙遙望見身後薛家軍趕來,駐了馬足。薛矓叫道:“李先生,留步。”莫南道:“甚事趕我?”見他們披堅執銳,殺氣騰騰的,暗自留心戒備。薛矓覷的較近,抖槍便刺,叫道“李莫南,殺死張氏兄弟,罪惡滔。還不納命來。”
莫南拔劍格開,叫道:“果然不懷好意,薛嵩要為張雁討公道也。”薛直與一幹兵將圍攏來殺。莫南見他人多勢眾,殺條血路而逃。薛矓道:“此人武藝高強,想要殺了他也非易事,還是放他去罷。”薛直道:“自有人收拾他。”一幹人返回相州,向薛嵩回稟。不在話下。
莫南又氣又惱,策馬來到魏博鎮,遞上拜帖。承嗣接到帖子,蹙眉道:“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且看他有甚辭再處。”傳命請進。莫南見過承嗣,分賓主坐了。莫南便呈上仆固書信。承嗣接過看罷,笑道:“我深受大寧郡王不殺之恩,恨無以為報。這不機會就來了。先生且去成德鎮,幽州鎮搬兵。我這裏籌集糧草,征集壯丁,以為響應之資。”遂傳命征發境內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男子充軍。副將領命去訖。莫南道:“田將軍真乃智勇果決之士。事成之後,仆固將軍必然與將軍平分下。可恨那薛嵩不識時務,竟然一心向著唐廷,還派兵追我。”承嗣笑道:“起兵之日,我必當先踏平相衛鎮,為先生雪恨。”莫南道:“在下這就去成德鎮見李寶臣。”承嗣道:“不送。”送走了莫南。
田悅道:“果真要發兵叛唐?”承嗣笑道:“不過是權宜之計,哄他去了。”田悅道:“那麼何以要征發境內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男丁充軍?”承嗣道:“我以仆固作亂,要來攻打我,保境安民為借口。那些百姓又怕遭受刀兵之災,哪個不欣然從軍。”田悅道:“主帥高明。”承嗣道:“在這亂世要想保命,就得兵多將廣,操練的兵強馬壯,何患沒有富貴?”田悅深以為然。承嗣道:“仆固逆勢而為,必然兵敗,不會有所作為的。我們且隔岸觀火罷。”
莫南風塵仆仆來到寶臣地盤,早有人通報寶臣。寶臣驚駭道:“這個漏網之魚,居然大模大樣的招搖過市。”歐陽道:“朝廷正在緝拿他,到送上門來。末將請領一支兵馬去把他擒來。”寶臣道:“且不忙。近聞仆固叛亂,莫不是跟這件事有關麼?”歐陽道:“那麼末將率兵埋伏在遮堂後,看他有甚辭,再作區處。”寶臣道:“到時候以擲杯為號。”歐陽會意,依計行事去了。寶臣教人請來莫南,正堂上坐了,用茶。莫南道:“將軍好清閑呀。唐朝封的節度使使你滿門榮華富貴。隻怕是樂極必反,福盛災生啊。”寶臣不悅道:“此話怎講?”
莫南笑道:“唐廷是一時糧餉不濟,這才放鬆了,權且委任你們做河北節度使,待到國力鼎盛起來,哪裏會容得你們。到時候可就後悔也晚了。”寶臣道:“莫這風涼話,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的處境罷。”莫南耳聽遮堂後隱隱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又見寶臣手端茶杯,顫抖個不住,想他適才言語似有所指,已是醒覺,暗暗冷笑:“好個三姓家奴,竟敢暗算我。”當下笑道:“話不多言,我是受人之托前來。”遂將仆固書信交給寶臣。寶臣接過看罷,驚駭道:“仆固教你來服我起兵響應。”
莫能答:“若不是仆固將軍,足下滿門恐怕早就被唐兵殺得盡絕了。這等再造大恩,足下不會忘記罷。”寶臣道:“你去見過田承嗣了,他怎麼?”莫南道:“田將軍答應出兵了。”寶臣一震,尋思:“我若是殺了他,田承嗣必然怪我,出兵打我。那時候李懷仙也會攻擊我的後背,侵占我的地盤。我就岌岌可危了。”遂將茶杯放在桌案上,沉吟起來。莫南道:“將軍不殺我了。”寶臣大驚,慌道:“我怎會殺你?”莫南道:“那你遮堂後埋伏刀斧手意欲何為?可知區區幾個刀斧手又豈能殺得了我?”寶臣道:“誤會。我是怕你殺我,所以防備。”便教刀斧手都退去。歐陽悻悻的領兵去了。莫南道:“將軍是答應起兵響應了?”寶臣道:“隻要田承嗣起兵,我必然響應。”莫南大喜道:“我這就去見李懷仙。”起身告別而去。
歐陽進來道:“將軍為甚就放他去了?”寶臣道:“我殺了他,田承嗣不會容我。李懷仙覬覦我的領地也非一日,我不想腹背受敵,所以不能殺他。”歐陽道:“將軍真要起兵響應麼?”寶臣道:“豈能再叛唐廷。我隻想保全身家性命而已。如果承嗣質問我,我隻軍心不穩,行個緩兵之計,看他們交戰,再做打算罷。”
莫南來到幽州鎮,見過了懷仙。懷仙道:“日前請恕我不能開門迎接。先生此來,便留在我這,我委以重任,助我操練新軍,擴張地盤,如何?”莫南且將仆固書信教他看了。懷仙不語。莫南道:“足下忘了仆固恩情麽?”懷仙道:“先生一身絕技,奈何要去效命仆固那個莽夫。據我看朔方兵都是郭子儀舊部,心係唐廷,不會真心隨順仆固。朝廷隻要派郭子儀前來,仆固部眾必然跑到郭子儀一邊,臨陣倒戈。我勸先生還是別瞎忙活了,留下來可好?”莫南頗是感動懷仙的一腔盛情,卻是恨極了崇堯,昱人,憤然道:“我咽不下這口氣。必要助仆固反唐成功,好去收拾呂崇堯,白昱人這兩個賊。”
懷仙喟然歎道:“令師兄死了幾年了,你還念念不忘此仇。俗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為甚不聽我勸,留下來練成一支精銳之師,來日覷的良機,帶領他們去殺他,豈不是易如反掌。”莫南道:“此仇一日不報,我一日不得高興。李將軍好意心領了,這便告辭了。”徑自別過出門去了。懷仙望著他的背影,感歎道:“可惜了一身本事。”
話,仆固等不得莫南勸服四鎮起兵,徑自揮兵攻打太原辛雲京,又令仆固瑒率兵攻擊榆次。仆固部眾哪肯舍命攻打,到教辛雲京出兵打退。仆固氣的責罵眾將不用命,眾將唯唯而退。其母進營帳來,罵道:“你個逆子,還不教人阻止我孫兒罷兵。要活活氣死我麼?”仆固道:“來日一定打入太原,活捉辛雲京。”其母氣得大罵,舉起拐杖就打。仆固嚇了跑出營帳,一頭:“娘消消氣。”一頭去了。
仆固瑒領兵攻打榆次,十數日損兵折將,攻打不下,好不氣惱,將一應將官責打二十軍棍。懷光負氣回營,道:“仆固父子恁麽盛氣淩人。我等不能當他的炮灰了。”時有渾瑊在側,進言道:“將軍何不殺他,將功折過,朝廷必然不會見責將軍。”懷光道:“我等本不願反唐,如果這麼打下去,就真是大禍臨頭了。”當下帶了佩劍起身。渾瑊道:“我跟將軍一起去。”懷光道:“好。”兩人徑直來到仆固瑒軍營。
衛兵叫道:“留步。”渾瑊道:“奉詔鋤奸。”衛兵見是奉旨來的,嚇的縮在一旁,任由他們進入營帳。仆固瑒正在琢磨攻打榆次的方略,猛然間見他兩提著刀劍進來,倒吃一驚,叫道:“你們要造反?”懷光叫道:“造反的是你父子。我為下殺你這個賊。”仆固瑒便要摘下寶劍。懷光箭步趕上,早一劍戳入仆固瑒背心,結果了性命。兩個隨即擊鼓,召集眾將道:“仆固瑒犯上作亂,已被正法。誰有不服,便是榜樣。”眾將齊聲道:“殺得好。”
卻仆固聞聽榆次兵變,兒子被部將所殺,不勝痛惜,嚎啕哭了一場。教人將這個訃告隱瞞,莫教其母知道。張詔道:“郡王,快快出兵消滅李懷光他們罷。”仆固咬牙切齒道:“李懷光,殺我愛子,我要把你碎屍萬段。”當即傳令進兵榆次。辛雲京望見仆固退兵,以手加額,謝謝地道:“這下好了。”仆固進兵途中,聞報:“皇上封郭令公為朔方節度使,汾陽郡王,前來招撫。”仆固驚駭道:“令公來了?”部眾溫儒雅,常謙光等聽得此信,領著部眾數千人疾馳而去。仆固教誌誠追殺,雙方死傷數百人。仆固教原地安營,入夜部眾又跑一半,比及明隻剩的數百騎人馬。
仆固仰大叫道:“要滅我啊。”誌誠道:“眾寡懸殊,我們敗了。將軍快想辦法逃命罷。”張詔道:“吐蕃國占領了河西隴右,國勢日益強大,想要跟唐廷掙個高低。我們不如去投吐蕃,吐蕃必然接納。”徐璜玉道:“郡王,此計甚好,莫猶豫了。”正在遲疑,莫南負劍乘馬疾馳而至,望見仆固從眾寥寥無幾,慌然下馬問道:“郡王,這是恁的?”仆固將上項事了,道:“你辦的事體如何了?”莫南道:“他們會起兵的。”仆固冷笑道:“可知事體畢竟不諧。他們都坐享榮華的,又豈肯助我,隻怪我當日糊塗,饒過他們。”莫南道:“我去刺殺郭子儀,隻要殺了他,郡王就還沒輸。”仆固道:“令公待我甚厚。我哪忍心殺他,招致罵名。”莫南道:“那麼郡王有甚打算?”
仆固道:“去吐蕃。先生願去麽?”莫南思量:“我的仇人是呂崇堯,白昱人兩個,去了吐蕃哪裏還能報仇。仆固反唐,已經沒有了退路。我何須再跟著他。”主意打定,道:“我要去殺呂崇堯,恕我不能跟著郡王效力了。”仆固道:“自便罷。”莫南別過了,想道:“我還是去殺郭子儀。隻有他死了,唐朝沒有了頂梁柱,吐蕃國跟回紇兵必然覆滅了唐廷。”仆固率眾西奔而去。莫南取道南下,聽子儀駐軍榆次,遂星夜來到榆次。
子儀接見了懷光,渾瑊,儒雅,謙光等將,溫言撫慰道:“這是仆固自仗軍功,驕橫桀驁,不服國家法度所致。是他一人之過,與諸位將士無幹。”教他們回去善撫士卒,來日一道南下去京師覆命。眾將拜謝不已,各自辭別回營整頓軍馬。莫南摸到子儀軍營,見他一個在帥帳秉燭觀書,暗喜:“這番你命休矣。”正要去殺了守衛,聽得馬蹄聲急遽傳來。隻得蟄伏,靜觀動靜,帳內微弱的燈光照映在兩個人臉上,不是別人,正是魂縈夢繞的仇人呂崇堯與白昱人。當下竊喜:“冤家路窄,省的去跋山涉水找你。”
守衛叫道:“來者何人?”待得走近轅門,看得真切,脫口道:“原來是舜王坪的呂門主跟太行山的十二爺。快快請進。”崇堯,昱人進入營帳,拜見了子儀。子儀道:“兩位為何來到這裏?鳳翔戰況如何了?”崇堯道:“吐蕃退兵了。”昱人笑道:“教我們一陣殺退了,還是虛張聲勢,是大帥大軍到了,吐蕃兵就不戰而逃了。大帥真是威名赫赫,令敵人聞風喪膽啊。”子儀歡喜道:“兩位勞苦功高呀。來日我必然保薦兩位高官厚祿。”昱人道:“不指望了。魚朝恩挾製皇上,皇上也不敢封官許願的。還是仆固是怎麼跑了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