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後,各有所思,默默前行,左拐右繞,曲徑回廊,不盡的門戶層疊,雅致美觀。張得梓在一所房間外停步道:“姐,榮公子到了。”那姐聲音清脆悅耳地道:“請進。”張得梓推開虛掩的門,道聲:“請。”榮雪刃步履從容地坐進來,香氣撲鼻,不禁遲疑的看著閨房中柔和的燭光,耀眼的珠光翠色下一個影影綽綽的靚麗人影端坐低垂的絲幔當中。榮雪刃有如癡了,不能舉步。絲帳中的女子道:“堂堂風流倜儻的護花浪子來到女子閨房,竟然嚇得不敢邁步,真讓人大開眼界。”榮雪刃吸口氣,不由自己的走入絲幔之中,麵對的是一個風華絕代,光彩照人,豔麗無雙的仙女,他不禁遲疑了,強自鎮定心神。女子道:“榮公子,請坐。”榮雪刃下意識的在她對麵坐了下來,道:“雪刃多謝姑娘相救,感激不盡。鬥膽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道:“梓兒,上酒菜。”張得梓在帳外雙手輕拍,幾名穿著光鮮的丫鬟端酒上菜,張羅起來。榮雪刃按耐不住,道:“姑娘?”女子道:“公子用餐,稍後再。”榮雪刃無可奈何,隻得從命。張得梓在一旁斟酒伺候,甚是恭敬。榮雪刃麵對著美酒佳肴,生麗人,如墜霧中,生怕言語有失,唐突佳人,隻是默默用餐。女子嬌麵如常,不苟言笑,不知在想什麼。張得梓流眸顧盼,眼光異樣,心如明鏡。酒過三巡,女子道:“梓兒,撤了吧。”張得梓命人將殘席撤去,然後遲疑的退出房間,將門反帶上了。
榮雪刃聽得門被反閂上,驚得跳了起來,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這樣有辱姑娘名節,流言蜚語,遭人非議。”女子雙頰含笑卻似嚴冰解凍,枯木逢春了一般,嬌羞無限地道:“榮郎,你已入我彀中,尚不知啊。”榮雪刃聞言,聽語外弦音,覺得另有玄機,暗自戒備。女子翩翩踱近,眼波流轉,妙趣橫生,竟自風情萬種的雙臂環繞在他後項,嬌笑道:“榮郞,你休想臨陣退縮。”榮雪刃聞著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想要推開她又不敢接觸她的身體,一顆心怦怦直跳,叫道:“姑娘自重。你給我喝了什麼藥酒?”女子越發嫵媚動人,柔聲道:“你是把持不住了的,來啊。”蓮步輕移引著他踱入絲帳之中。榮雪刃心旌搖動,為之目眩神迷,亦步亦趨的隨著她,她仿佛變得神秘縹緲起來。
***愉,女子滿臉歡悅的起身,輕紗攏體,係住腰帶,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愛憐的盯了他一會,毅然決然的走出房間去。榮雪刃一覺醒來,竭力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從她欲拒還迎的神色中,班班可考,她決計不是一個淫蕩的女子,而是一個不諳雲雨的處子,一下驚得跳起來。見已經置身在一艘精美的畫舫中,湖水粼粼,碧波蕩漾,佳人不在,甚是惆悵。張得梓輕聲道:“榮公子,醒啦。”榮雪刃急切地道:“快,你家姐究竟是何人?”張得梓氣惱惱的不理他。榮雪刃追問道:“你倒是啊。”張得梓道:“姐是武陵山無雙堡堡主上官雲的掌上明珠上官秋水。”
榮雪刃喃喃道:“無雙堡主的女兒上官秋水。”張得梓道:“我走了。”榮雪刃道:“她就沒什麼話麼?”張得梓道:“姐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你好好活下去。”榮雪刃道:“為了她,我會好好活下去。我會去無雙堡向堡主提親。”張得梓道:“那是後話了。你得先過了邵樹這一個坎,如果連這個坎也過不了,姐蒙羞,沒臉回無雙堡,隻有跳進江水中喂魚了。”將他的護花刀還給他,徑自去了。榮雪刃看著遠去的張得梓,道:“我決計不會辜負姐美意,我要振作起來,活下去。”
倏地,榮雪刃看到船板上有一張紙包,撿起來攤開,裏麵有一疊寶鈔,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娟秀的字跡,寫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榮郞,珍重。”卻沒有落款。
榮雪刃提刀上岸,一個人匆匆趕來,見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詫異地問道:“閣下是榮雪刃?”榮雪刃道:“是我。”那人躊躇道:“我看你怎麼不像,傳中是個瘋子。”榮雪刃不耐煩道:“在下如假包換,浪子榮雪刃。你有什麼事?”那人道:“真是怪了。我是代人來知會你一聲,莫忘了決鬥的期限。”榮雪刃道:“回去告訴邵樹,本月十八,我一定會去九宮山與他了斷恩怨。”那人笑道:“沒忘就好,我一定把話帶到。”
九宮山上樹木蔥蘢,鬱鬱蒼蒼,峰巒起伏,雲纏霧繞,深不可測。榮雪刃信心滿滿,大步流星的走上九宮山。一處群山環抱,青鬆翠柏掩映下的一塊平坦開闊的地麵上,邵樹背負長劍,悄立良久。榮雪刃出現在邵樹麵前的時候,使得邵樹栗然一震。邵樹見到他眉宇之間英武之氣迫人眉睫,道:“浪子,你真令我刮目相看。”榮雪刃目光眨動,道:“令你失望了吧?”邵樹道:“你死灰複燃,實在叫人費解。不過我告訴你,不論你有什麼奇遇,弄何等玄虛,都難逃一死。”榮雪刃義正辭嚴地道:“你作惡多端,殊不知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你的劍下血債累累,今日就是你血債血償的時候。”邵樹拔出背上的長劍,吼道:“來啊。”
榮雪刃道:“采怡呢?”邵樹冷笑道:“你還念著她啊。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感到意外麼?”榮雪刃道:“你傷害了她。”邵樹道:“她已是殘花敗柳,你還要她麽?”榮雪刃道:“閣下大錯特錯了。我一直將他當妹妹待,從來沒有想過娶她。當日是我爹一意想要我們兩家聯姻,我是不得已而為之。”邵樹一頓失望,道:“真沒想到你聽了這件事會是這樣的無動於衷,更沒想到你會出這樣絕情寡義的話來。采怡聽到,一定會很傷心。”榮雪刃道:“你傷害了她,我很難過。這一切已是無可挽回,你必須付出代價。”邵樹笑道:“我很佩服你。在你存亡絕續之時,居然有人能夠使你重新獲得生存下去的希望。”榮雪刃回想往事同上官秋水短暫的相處,所交談的不過寥寥數語,一切曆曆在目,恍如昨日,感慨地道:“在此之前,我的確動了求死的念頭,不願苟活。”
驀地,一道刺目的劍光急速地劃過。榮雪刃一駭,護花刀鏗地一聲,拔出刀鞘,光芒閃閃護住身前各處要害,身子急退。刀劍相交數十聲,邵樹甚為可惜,未能一擊得手,駐足盯著他,殺氣迫在眉睫。榮雪刃揮刀抵擋住了他那出奇製勝的一擊,已是驚出一身冷汗,兀自心有餘悸,尋思:“他的功力與我在伯仲之間,可是劍法狠辣,絕非易與之輩。”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同樣的鋒利,互不相讓。邵樹一聲吼,劍芒炫目,衣袂飄飛疾步進招。一瞬間,刀光劍影,挑刀避劍,剽疾輕悍,運刃如飛廝殺在一處。卻見刀來剛猛無匹,虎嘯生風,劍往雷轟電轉,氣貫長虹。邵樹怒吼連連,凶悍無比,劍招變幻莫測,招招奪命,聲勢駭人將榮雪刃整個人罩在劍網之中。榮雪刃刀法雖精妙,變化雖多端,然而卻是不及花雨劍的狠辣無情,他似有力竭之勢,左支右絀,險象環生。邵樹欺他體力還未完全恢複,劍下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窮追不舍,咄咄逼人。榮雪刃漸感體力不支,心有餘而力不足,出乎意料,花雨劍竟是如此的狠辣。
邵樹冷笑道:“護花刀法刀刀護花多情太甚,失去了應有的殺氣。落英刀法刀刀落英,那是何等的氣勢,無情凶狠,摧殘花落英。榮家的落英刀法已經不複存在了,你不配做榮家刀法的傳人。”劍如雨下劈削砍刺毒招惡招層出不窮,竹子樹在他的劍下一排排倒了下來。榮雪刃縱身閃掠,方寸已亂。邵樹淩空撲擊,劍尖閃爍,猶如毒蛇吐信,端的凶狠厲害。榮雪刃舉刀格架,不料對方長劍疾收急進向腹上刺至,驚駭之下側身疾閃,總算是見機的快也被削下一道兩寸餘長的口子,鮮血汩汩流了出來。
邵樹見他腳步踉蹌,不迭後退,有機可乘,立即仗將出“千夫所指”的惡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攻去,誌在必殺。榮雪刃乍見眼前一片劍雨,目不暇接,勢難抵敵,瀕臨危亡關頭想起張得梓一句話“如果你過不了邵樹這個坎,姐蒙羞,隻有跳進江水中喂魚了。”想到此,精神猛然一振,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刀光漫卷,長驅直入,使出一招“走馬觀花”刀風呼嘯與對方的劍交織在一起。邵樹感覺虎口巨震,實在不敢相信他哪來的這麼大力道。榮雪刃一招反擊奏效,立即又使出一招“八麵藏刀”,疾風掃落葉一般攻了邵樹一個措手不及。
邵樹見他豁出了性命相搏,不甘示弱,一口劍泛著冰冷的寒光,銳不可當的飛刺入他的刀網當中,畢竟技高一籌,他有十分的自信可以殺了榮雪刃。榮雪刃一退數丈,避無可避,再也無力反擊。邵樹如影隨形跟上前來,長劍不離他胸口要害。正在邵樹即將得手之際,一條俏麗的身影闖進了他們之間。邵樹手中的劍刺入了她的身體,劍尖從後背突出。這人竟是程采怡。榮雪刃悲傷的道:“采怡。”程采怡氣若遊絲,微弱的聲音道:“榮大哥,快殺了他。”邵樹淡淡道:“咎由自取。”榮雪刃厲嘯一聲,刀光衝而起,縱身淩空劈了下去。邵樹慌急的拔劍,采怡雙手卻在臨死之前抓著了他的劍,他用力疾拔,不及出招反擊,刀鋒臨頭,隻能舉劍格架。榮雪刃刀招立變,刀鋒一縮,快逾電閃,進的更是捷逾流星,刀鋒戳入邵樹的咽喉,極快的拔出,鮮血狂噴,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