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默黜瞧瞧向後退縮,想要逃之夭夭。廖津津眼光銳利,飛身趕上去拔劍攔住他的去路,道:“你這個死老鬼,想跑啊你。”馮默黜道:“饒命啊,這都是祝彪哄騙我,逼我這麼做的。”廖津津道:“那要看夏侯大人怎麼判了。他可是明察秋毫,鐵麵無私,不徇私情,會按照大明律法給你十分公正的定罪。我跟你啊,你犯的罪可大啦,不準會被五馬分屍呢。”馮默黜嚇的魂飛魄散,手捂著胸口,倒在地上一陣抽搐,竟已氣絕。廖津津以為他炸死,踢了他兩腳道:“喂,裝死沒用的。”俯身一探他的鼻息,詫然的顧盼眾人,道:“他死啦。”
祝彪望著馮默黜這麼死了,黯然傷感道:“馮老兄先行一步,我隨後就來。”榮雪刃道:“你快束手就擒,隨我去見夏侯大人。”祝彪道:“我英雄一世,豈能坐以待斃,做不到。”榮雪刃道:“榮某會會你一雙鐵掌。”文襄道:“榮大哥,我來跟他做個了斷吧。”榮雪刃道:“你傷的不輕,心點。”文襄道:“沒事。”祝彪道:“爭他一腳豚,反失一肘羊。今祝某認栽了,可是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寧可站著生,絕不跪著死。”祝彪罷,縱身進招,雙掌蓄勢猛攻文襄。文襄讓過還了一招,審勢相機,出手漸急,打十餘招就將祝彪淩厲的攻勢封住。祝彪口中鮮血再次不住地吐出來,兀自咬著牙狠拚。
過黛於心不忍,垂下頭來。文襄將他打到擂台邊緣,飛起一腳將他踹下擂台,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氣若遊絲了。廖津津道:“文大哥,打得好啊。”祝彪掙紮的抬起頭來,伸手指著過黛,微弱的聲音含糊地道:“我,你?”頭一垂,氣絕身亡了。祝攖啼哭道:“爹。”夏楊安慰不已。廖津津本想死不足惜的可是見了祝攖哭的那麼傷心,忍住了沒有叱罵。榮雪刃將出一遝寶鈔遞給文襄,道:“我跟夏侯大人辦完了這裏的事在泗陽城北十裏等你。”完就走了。文襄手裏拿著這麼多寶鈔,不明所以,想了一下,恍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飛也似的向前奔去。廖津津道:“他這是怎麼啦?”過黛惆悵的道:“還不是為了那麼雪綺。”廖津津道:“呀,差點把她給忘了。你師弟一定要娶她麽?”過黛道:“我們過去看看。”
文襄風風火火的來到花樓,飛奔上雪綺的房間。雪綺見他滿身是血,衣裳不整,嚇了一跳。老鴇等人俱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文襄道:“雪綺姑娘,我兌現我的承諾,我是來為你贖身的。”雪綺吃驚的盯著他,站起身來,感到很是意外,道:“祝老爺知道麼?”文襄道:“我把他殺了,他就是個惡棍,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棍。”雪綺道:“你真的殺了他?”文襄詫異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老鴇叫道:“殺人了。”文襄道:“別叫。馮默黜跟他狼狽為奸,幹盡了傷害理的事,死有餘辜。我為民除害,將他打死。錦衣衛夏侯大人駕臨泗陽,一定會將他們的餘黨嚴加懲辦,你們該高興才是。”老鴇等人嚇的退縮到一旁,隻見街麵上的人呼朋喚友爭先恐後的向祝家方向奔去,叫道:“祝彪死了,快去看啊”。老鴇等人這才信是真的,想道:“文襄才來幾就把祝彪殺了,安然無恙的來到這裏,怕是大有來頭。”惶惶不安的退出房間等候召喚。雪綺聽他馮默黜、祝彪都被繩之以法了,喜極而泣道:“蒼有眼,蒼有眼啊。”
文襄道:“雪綺姑娘,你跟我走吧。”雪綺道:“文公子,我是個青樓女子,你要我麼?”文襄道:“我要。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麼?”雪綺用力的點頭,聲音哽咽的道:“可是我不配。你是個好人,有很多事我隱瞞了你,甚至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還愛我麼?”文襄詫異的注視著她,道:“此話從何起?”雪綺痛定思痛,淚如泉湧,道:“你知道我的過去麼?”文襄道:“過去?你不是過了麼?”雪綺道:“我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祝彪逼我照他的話的。”文襄驚異更甚道:“甚麽?那你?”雪綺潸潸淚下,一五一十地道:“我是被官賣到青樓不假。可是我的第一個客人不是夏悉讓,正是祝彪這個惡棍,之後我就成了他的私人物品。他叫我接誰,我就得接誰,不讓我接誰,我就不能。想要尋一個知心實意的人從良都不可能。後來他為了巴結新上任的馮默黜,又將我送給了他。他要我接你,哄你那番話,讓你找夏悉讓的麻煩,你就成了他的幫凶。你還不明白麼?”
文襄如夢初醒,悔恨交加地道:“我上了他的當了。可憐夏前輩一世英雄屈死在我的手裏。”雪綺噙淚道:“你還要我麼?”文襄道:“我過的話依然算數。你是迫於無奈,不關你的事。”雪綺道:“文公子以德報怨,雪綺心下有愧,豈敢讓公子為我贖身。”文襄道:“哪裏話。便是隻做了一日夫妻還有百日恩呢。我先給你贖身,其他的從長計議。”喚過老鴇,叫他取來雪綺的賣身契約。老鴇不敢違拗,急去取來,道:“當初是一百貫錢的身價。”文襄將出一百貫錢,收了契約,登時撕的粉碎,道:“我們走吧。”雪綺感動地道:“我不跟你走。”文襄道:“為什麼?你難道對我都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麼。”雪綺道:“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無法原諒自己。隻要你肯的話,我情願自由的尋找一個尋常的百姓過安穩的日子。”文襄想想與她去見師姐,老大難堪,她又是花樓嬌生慣養長大的,她行走江湖不得,終究不能教她隨著風餐露宿,於是道:“隨你的心意吧。”雪綺道:“文公子,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汙,我這兒有一身新做的衣裳與你換上。”老鴇等人聞言,徑自極盡殷勤的給他燒湯沐浴,整頓酒宴款待。
文襄來者不拒,洗漱沐浴,更換衣裳,酒足飯飽,身上的傷勢也覺減輕許多,隻是內傷甚重,想非一時半會可以恢複,唯有慢慢調養了。雪綺為他彈琴吹簫,舞姿翩翩,曲盡生平之妙,喜的文襄魂遊魄蕩。至此兩情相悅,情意綢繆相攜踱入錦帳,解衣就寢。這一晚愈加情意纏綿,如膠似漆,魚水合歡,比前更稱心稱意。一番雲雨過後,文襄道:“有好的去處麼?”雪綺答道:“妾身在江浙有個遠方舅爺,我欲往投之,就在那裏找個好的人家過日子吧。”兩個唧唧噥噥了一會,相偎相抱睡去。過黛、廖津津在樓下直等到花樓打烊關門,不見文襄下來,氣惱的憤然離去。翌日,兩人又來守候,遠遠見他們走出花樓來,一副離愁別緒,生離死別,留戀不舍的樣子。廖津津遠遠的見了想上前去叱罵文襄風流薄幸出氣,被過黛製止了。
文襄將一百貫錢交給她,道:“找個好人家過日子。”雪綺倏地跪下,聲淚俱下道:“恩公,你對我的恩情原本我結草銜環,當牛做馬,粉身相報,可是我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不能侍奉白頭。但我在找著歸宿之後,會每晚一炷香虔誠禱告,祈求上蒼保佑恩公遇難成祥,福大命大,長命百歲。”文襄聽她出“恩公”兩字,亦是傷心落淚,將她扶起來,淒然道:“今是你脫身樂籍,從良的大喜日子,別哭了,開心的上路。”雪綺道:“我會記著你的。”文襄目送著她乘車轎遠去,不禁淚珠盈眶,揮手惜別,雪綺亦是泣不成聲揮手道別。文襄直至看不見車子了,抹著眼淚方始轉回。
廖津津望著他們依依不舍惜別,心下也是異常的難受。過黛回嗔作喜,欣慰的笑道:“師弟長大啦。拿得起放得下,有始有終,不愧是燕子門人。”廖津津聞言噗嗤一笑道:“我看你是想,不愧是你的意中人,有揮劍斬情絲的魄力吧。”過黛嗔罵道:“鬼丫頭,又拿我取笑。我打你。”廖津津慌急的叫道:“別打,別打。你師弟過來了,讓他瞧見你凶巴巴的樣子,才不會喜歡你呢?”過黛住手道:“哪呢?”廖津津已自跨上馬背揚長而去。文襄過來滿臉羞愧,跨上馬背,一言不發,默默前行。過黛與他並轡徐行,道:“師弟,為什麼沒留住她?”文襄羞愧難言,半晌吞吐道:“對不起師姐,我知道錯了。”
過黛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經過了這麼多事你成熟了很多。師姐為你感到高興。”文襄愈發無地自容,引咎自責道:“若不是我糊塗認敵為友,你也不會差點毀在祝彪那個王八蛋手上。這都怪我蠢。”過黛道:“是你太輕信別人了,被假象蒙蔽了雙眼,以至做錯事。不過還好你在最後關頭沒有放棄,迎來了我們最後的勝利。師姐為你而驕傲。”文襄道:“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再不會跟你慪氣了。”過黛莞爾一笑道:“不為津津的事與我賭氣了?”文襄道:“還笑,我都煩死了。有的時候正應了那句老話。”過黛道:“什麼話?”文襄道:“路逢險處難回避,事到臨頭不自由。”
陽光和煦宜人,普照大地。夏侯跟蕭晉暉、蒯修、榮雪刃、楚楚等人在樹林歇息。夏侯道:“祝彪乃狼奔豕突之流,橫霸一方,幸好失算鋒芒挫縮,身死文襄之手,否則異日得誌,更會囂張跋扈,猖獗的不好處置。”蒯修道:“文襄以弱抑強,身處虎穴,受製於人,徒手擊殺首惡,可謂有膽有識,是個不可多得的後生才俊啊。”蕭晉暉道:“當日在京師我與他雖相處不多,但是他豪爽樂觀,心腸耿直,是個有俠義心的人。如果大人能夠收羅門下,他一定會有一番作為。”夏侯道:“之前蒯先生就起文襄是個人才。我也想見見此人,是否真是奇才。無論怎樣,我還是想造就他一番。”蒯修道:“大人雷厲風行,抱冰公事,為國求賢,不遺餘力,一定會如願以償。”夏侯道:“他是燕子門人,將來要繼承司馬飄鷂的衣缽,我是有點擔心他不肯投身錦衣衛,受到約束。”
文襄、過黛、廖津津三人縱馬來到樹林。文襄見到榮雪刃,滾鞍下馬拜謝道:“榮大哥,多謝你仗義援手,救了我們的命。”榮雪刃將他的素質刀還給他,道:“你最應該謝的人是夏侯大人與蒯先生,是他們聽你在大鬧淮陰之後,來到泗陽遇上了麻煩。然後就驅車來到泗陽靜觀動靜,不想你不負眾望短短幾將燕子門功夫學的那麼精湛,而且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將這門功夫發揮到極致,一舉擊敗了一向自視甚高,囂張跋扈的祝彪。可謂一戰成名,真是出人意表啊。”蒯修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蕭晉暉道:“文兄弟,快來見過大人。”文襄等三人徑自過來拜見夏侯。夏侯笑道:“文襄,今後有什麼打算啊?”文襄察言觀色,受寵若驚地道:“文襄情願追隨夏侯大人精忠報國,九死不悔。”
夏侯笑道:“年紀就這麼機警過人,通權達變,才智武功皆屬上乘,再加以時日磨練一番,必成大器。”文襄道:“晚輩懇請大人提攜栽培,必當不負厚望。”夏侯笑道:“你的人緣很好,大家都為你情。好,我破例提拔你,委命你為錦衣衛正六品百戶與榮雪刃,葉赫真熙同職,意下如何啊?”文襄大喜拜謝道:“卑職多謝大人抬舉,哪裏還敢有異議?”眾人哄然大笑。過黛異常開心地道:“師弟投身錦衣衛,懲奸除惡,更成了分內的事。師姐為你感到高興,燕子門也跟著光榮啊。”夏侯道:“這位便是飛燕子過女俠了罷?”過黛雙手抱刀,答道:“正是民女。”夏侯道:“文襄江湖閱曆不多,往後有你在他身邊,我大可放心啦。”過黛道:“他是我師弟,責無旁貸,我要幫他。”
夏侯笑道:“總來是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你們兩患難見真情,不易啊。”過黛道:“我與師弟唯有師姐弟的情分,沒有其他意思。”文襄一怔,想是師姐埋怨我與雪綺的事,道:“大人笑了。”夏侯嗬嗬笑道:“我錯了。”引得眾人又是一番好笑。夏侯道:“廖出城,廖津津。你父親乃是我的同僚,來是一家人。你這回女扮男裝卻也給他們惹了不少的麻煩啊。”廖津津嬌笑道:“是文襄這個呆頭呆腦的傻子,愣沒看出來。他自個疑神疑鬼,庸人自擾,怪著誰來?”文襄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師姐,叫我打啞謎。”夏侯道:“最終雨過晴,你們之間的誤會煙消雲散,化為烏有。”文襄道:“大人什麼都知道了。”
夏侯道:“我對你們的情況了若指掌。原想你贏不了祝彪,就讓雪刃去解圍,看來我是多此一舉呢。”文襄道:“也不盡然,如果沒有榮大哥拿出錦衣衛的腰牌,我們恐怕都要葬身泗陽了。”夏侯笑道:“看來還是身上揣著官府的腰牌強過了身懷絕技。”文襄笑道:“那是,不然我投身錦衣衛作甚,有個護身符多好啊。”夏侯等人忍俊不禁,笑道:“好個滑頭。”眾人歡笑著騎馬乘轎打道望北踏上了回京師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