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禍起蕭牆(1 / 3)

一輪新月斜掛蒼穹,浩浩長空,星河耿耿。北京城夜靜更闌,萬無聲。裴奔懷中抱著酒壇子,喝的酩酊大醉,搖搖晃晃的向著夏侯府走,大呼叫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夏侯府大門緊閉,他推搡不開,大叫道:“開門開門,為什麼把我關在門外?”老門房提著燈籠來開門,一見是他“咦”了一聲道:“裴奔,你又去喝花酒了?哎,這樣子哪像個錦衣衛的樣子。”裴奔惱羞成怒道:“甚麽才像,你給我。”老門房見他無理取鬧,竟不理會他,關上大門。

裴奔道:“大人在的時候教誨我少喝點酒,不叫我惹是生非,可是也沒有叫我戒酒啊。你個老不死的竟然來教訓我。不讓我喝酒,還不如我浪跡江湖圖個逍遙自在快活,做什麼錦衣衛,奴顏婢膝,低三下四給人做奴才。外邊人家還要我們是朝廷的鷹犬,爪牙。”老門房唉聲歎氣的去了。裴奔愈發肆無忌憚,踉蹌而行,嚷叫道:“遇飲酒時須飲酒,得高歌處且高歌。”葉赫真熙怒氣衝衝的從臥房走出來,道:“放下酒壇,滾回屋去。”裴奔一怔道:“你憑什麼管我?大人在的時候隻是勸告我少喝點酒,可大人一走,你倒好叫我滴酒不沾。你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叫我滴酒不沾,我就要喝個大醉而歸。你能拿我怎樣?”葉赫真熙沉聲道:“我再一句,別逼我動手。”

裴奔照舊鯨吞狂飲,咕嘟咕嘟喝個不住。葉赫真熙勃然大怒身似一團罡風,疾馳而至,一手攫奪他手中的酒壇,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打去。裴奔一閃,那手掌恰好打在他的麵頰上,火辣辣的印著五根手指印。裴奔登時酒醒了一半,羞氣萬分,欲要發作,情知不是他的對手,身子一閃飛奔回臥房去了。葉赫真熙子隻是手打了他,好是懊悔,轉回房間去。

裴奔氣惱的難以入睡,忽聽得窗戶輕響,喝叫道:“葉赫真熙,你還有完沒完,不讓人睡覺了?”房門又響了起來,裴奔怒不可遏的一骨碌爬起來,徑直來開了房門,卻見是扶風宿雨兩人,慌忙回身從牆上取下繡春刀,就要火並。扶風叫道:“不想活啦。”宿雨飛步搶上按住他的手道:“我們兄弟一場,就不能來看看你麼?叫嚷起來,他們會以為你與我們還有勾結呢。與你有什麼好處?”裴奔將信將疑的盯著他們,道:“你們有什麼話,趕緊。讓葉赫真熙發現了你們,那可就慘了。”扶風道:“到底是我們兄弟一場,還有些交情。”宿雨道:“做了錦衣衛,日子過得不錯吧?”裴奔道:“那是當然了,這還用。”扶風笑道:“別自欺欺人了,以你的一身武功隻做了個從六品的試百戶,低了葉赫真熙一截,卻隻跟尹墨韓係等人同伍。你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吧。”裴奔愁苦萬狀,緘默不語。

扶風道:“做了錦衣衛,失去人身自由不,還寄人籬下,處處受窩囊氣,苦不堪言,不是麼?”宿雨道:“剛才葉赫真熙打你,你都咽得下這口氣,昔日你的威風哪去了?”扶風道:“虧你奔雷刀裴奔也是江湖成名人物,一身絕技埋沒在這裏,還要強顏歡笑,真是憋屈。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呐。”宿雨道:“虧你與我們齊名多年。我們臉上都害臊。”裴奔愈聽愈氣,怒湧心頭,氣塞胸肺,一掌拍在桌子上,叫道:“一掌之仇,我一定要叫他付出代價。”扶風道:“葉赫可是夏侯眼中的紅人,你敢動他?”裴奔道:“早晚會有機會的。”扶風道:“那我們就是自己人了。”裴奔道:“你們兩個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誰跟你們是自己人,與你們相交能有什麼好處?”宿雨道:“我們而今可是今非昔比了。”裴奔詫異地問道:“你們找著落腳點了?”

扶風笑道:“何止是找到落腳點,僅是這樣我們也不會來找你這個大忙人。”裴奔道:“快。”宿雨道:“蝴蝶城。”裴奔身子一震,如遭電擊,驚道:“你們投靠了蝴蝶城?”扶風道:“城主對你很是欣賞,專程叫我二人來看望你。”裴奔道:“你們投身在蝴蝶城,前程無量啊。城主哪裏會在意我。”扶風道:“隻要你肯回頭。我們一樣還可以休戚與共,同心戮力並肩作戰。我們將你引薦給城主,共赴將來,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裴奔道:“我,夏侯大人對我很好。”扶風道:“大丈夫處事應該當機立斷,怎麼能狐疑不決,模棱兩可啊。你想想葉赫真熙強橫霸道,對你成見甚深,你能在錦衣衛夏侯門下有出頭之日麼?”扶風取出一遝寶鈔,道:“你一年的俸祿才多少,城主給我們一回辦事的開銷就有幾百貫錢。”

裴奔道:“這是城主給你的見麵禮,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裴奔盯著桌子上的幾百貫錢,道:“城主要我怎麼做?”扶風道:“城主要葉赫真熙死。”裴奔道:“我很想讓他死,無奈沒有良策。扶風兄有何良策見教,還請鋪謀定計,盡早除他。”扶風將一瓶藥酒擱在桌子上,道:“這是采自陰山的孤鴻莎浸過的酒,隻要葉赫真熙喝上幾口,不出數日毒性發作,七竅流血,斃命身亡。”裴奔雙眼泛著異彩,接過藥瓶,道:“大人待我不錯,我不想倒戈相向,反目為仇。你們卻要我毒害葉赫。”扶風笑道:“你難道還想選擇麼?毒蛇纏手壯士斷腕,別猶豫了,這是城主的意思。”宿雨道:“你別以為你做了錦衣衛就是光明正大,我們就是過街老鼠。我告訴你,夏侯一夥終究是鬥不過城主的。”

扶風笑道:“夏侯叫你給宋揚一家安置住處,起建宅院,你跟那個宋玉眉來眼去,被勾走了魂魄。為博取人家歡心,可謂煞費苦心,挖空了心思,弄得現在債台高築,換來了什麼?我告訴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根本打動不了人家心高氣傲的鐵石心腸。你倒不如快刀斬亂麻用強,迫使她就範,那時節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宋揚為了女兒名聲,一定成全你們的好事。”宿雨道:“這是見仁見智的肺腑之言。裴兄,莫要坐失良機,噬臍莫及。俗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罷兩人出屋竄出夏侯府離去。裴奔目注著桌子上的一遝寶鈔與藥酒,道:“葉赫真熙,宋玉。你們欺人太甚,休怪我不仁不義。”

葉赫真熙一大早練了一會刀法,坐下來歇息。無硯端來一壺茶,道:“葉赫大哥練功練得這麼勤,姐姐破泡了一壺茶,教我來送給你喝。”葉赫撫著他的頭,笑道:“硯兒,你轉告你姐姐,就我謝謝她。”無硯偷偷望著躲在後麵的姐姐,道:“你總是這幾句話。不行,今你親自去向她。”拉著他的手臂就走。葉赫好是尷尬,哭笑不得,無奈的道:“好了,放開手。我自己走,成麼?”無硯非常認真地道:“不許謊。”葉赫保證不謊。無硯方才一蹦一跳的去了。葉赫走了幾步,吳萱宜閃出身來,嬌靨含羞,鶯聲燕語道:“葉赫大哥,我?”葉赫見她矯情,愈為木訥,口不能言,吞吐道:“連日,連日。”吳萱宜矜持道:“你想當麵謝我?”葉赫道:“啊,是啊。連日多謝你體貼入微的照顧,無以為報,想當麵謝你一聲。”吳萱宜低聲道:“沒,沒別的話了麼?”葉赫詫然道:“吳姐,我?”

吳萱宜道:“今後大哥別稱呼我姐,直接稱呼我萱宜好麼?”葉赫心頭一蕩,見她嬌靨酡紅,羞赧之極,不禁道:“萱宜?”吳萱宜笑靨生春,眸子中泛著光芒,笑道:“大哥,你跟我來。我做了一身袍服給你,給你試試看合不合身。”葉赫道:“這,不妥吧。”吳萱宜愀然作色道:“來不來隨你。不來,我就剪掉。”疾步去了。

葉赫真熙望得著她奔去的背影,僵在當地,微有焦躁。倏地,裴奔捧著一個酒葫蘆信步而來,道:“葉赫大哥。”葉赫怫然不悅道:“你來做甚?”裴奔笑容可掬地道:“大哥別誤會,弟是來負荊請罪的。”葉赫真熙閃身坐在石墩上,倒杯茶水,喝了兩口道:“負什麼荊,請什麼罪?你是別有用心吧。”裴奔一怔道:“我難不成是害你來的不成,我哪有那個膽?您大人不記人過,饒人處且饒人。有句話得好啊,虎生猶可近,人熟不堪親啊。你我也算是熟人了,同在夏侯大人門下共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往後還請大哥多多幫襯,加以勸導。弟敬大哥三杯,聊表寸心,不成敬意,望乞笑飲。往事就既往不咎,化敵為友,同心為國,不存私見隔閡,如何啊?”葉赫見他斟上滿滿一杯酒,的聲情並茂,渴望著眼神那麼的強烈,笑道:“你呀你,看來你也不是累教不改之人。好,你幡然悔悟,知道我用心良苦,我就喝上一杯。”接過酒杯一口喝幹。

葉赫笑道:“大哥隻是勸你戒酒戒色,莫做有損錦衣衛名聲的事。你對宋家玉兒姑娘有好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無可厚非。可是你要是耍奸使詐,欺負人家,我可不饒你。”又喝了一杯。裴奔笑道:“是啊,大哥見教的是。善事可為,惡事莫做。我懂,我懂。”葉赫道:“錦衣衛的聲譽是有多少赤心報國,伏節死義的誌士換回來的。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因一己私欲而作有辱錦衣衛名聲的事,叫人罵我們是朝廷的鷹犬,爪牙。你好好回房反省反省吧。”裴奔道:“大哥訓斥的是。”葉赫心情暢快,又喝了一杯道:“你去吧。”裴奔道:“這酒大哥就留著享用吧,喝了它也可以壯膽啊。”葉赫道:“你什麼意思?”裴奔道:“吳姑娘對大哥心儀已久,為大哥親手縫製了一件袍服。大哥還不快去。”

葉赫真熙義正辭嚴地道:“別胡。你這樣捕風捉影的亂有辱吳姑娘的名節。吳姑娘潔身自愛,我們絕對沒有半點越軌行為,苟且行徑。”裴奔笑道:“吳姑娘冰清玉潔,聰慧靈敏,蘭心慧質,對大哥溫柔體貼,情愫甚深。她有仰高之情,你豈無俯就之意。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然無苟且,又何必敬而遠之,拒人於千裏之外呢?”葉赫真熙若有所思的舉起酒葫蘆昂頭喝著,揮手示意他自去。

吳萱宜望穿秋水等葉赫不至,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捧著衣袍,傷心墮淚。驀然,葉赫敲門道:“吳姑娘。”吳萱宜喜出望外,疾步開門道:“你來啦。葉赫大哥請進。”葉赫走入屋子,見她慌忙藏過剪刀,正不知該如何啟齒。吳萱宜笑道:“大哥脫下衣裳,換上看合不合身。”葉赫將外衣脫去,吳萱宜給他穿上,芳心突突,粉頰紅透,一股激情湧上心頭攔腰將他抱住,伏在他寬闊的背上,情意綿綿地道:“葉赫大哥,娶我好麼?”葉赫渾身一震,道:“吳姑娘,你這是幹什麼?讓人看見多不好,快鬆手。”吳萱宜抱得更緊了,道:“你不答應,我就不鬆手。”葉赫歎道:“大哥也是血肉之軀,不是木人一個,可是大哥配不上你,要辜負你的一番美意了。你綺年玉貌,前程似錦。大哥一介莽夫,亡命之徒,刀口上度日,朝不保夕,是不能夠有妻室的。大哥不想毀掉你的大好前程。”

吳萱宜倔強地道:“我不在乎。我意已決,終身非你不嫁。即使是蒼無眼,叫我們隻做一日夫妻,我也是心甘情願。”葉赫道:“我們沒有緣分,你別太執著了。”掙開她的雙手,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間。吳萱宜羞急的叫道:“葉赫大哥?”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