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奔睡至半夜,聽到異響,穿衣起身,手握繡春刀拉開門閂,星月迷人,清輝四射,萬俱寂,哪有異常,好笑自己疑神疑鬼。將門上了栓,隱約座上有人,急點燈燭,嚇了一跳。扶風跟宿雨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很是適意。裴奔怏怏不樂地道:“你們可真是陰魂不散。”扶風笑道:“兄弟是來救你的,你還滿腹牢騷。”裴奔道:“你這是何意?”扶風道:“葉赫喝下毒酒,七之後就會發作,還要疼痛上一些時日這才毒發身亡。在這時間內夏侯早已回來了,詳細詢問情由,還不追查到你的身上。東窗事發,你還想活麼?”裴奔一聲驚叫:“感情是慢性毒藥,你們可把我害慘了。”扶風道:“放心。我們都為你籌劃好了,你隻有跟著我們一塊走了投奔蝴蝶城主,乃是你一條康莊大道。”
裴奔道:“我身無寸功,城主能信任我麼?”扶風宿雨相視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們已經聯絡好了一股義軍,你跟我們合作,一定會弄出大動靜來的,屆時我們就接應你一起上路。”裴奔道:“清楚點。”扶風道:“白蓮教徒劉六,劉七兩兄弟在京師地區發展了好幾萬信徒,一直想起誓顛覆大明王朝。隻恨沒有人接應入城。”宿雨道:“隻要你在夜間借著錦衣衛的名頭,大開京師南門,劉六劉七的起義軍長驅直入殺進京城,弄他個翻地覆。你就是首功一件。”裴奔笑道:“就憑他們那些人馬,搞一回暴動還可以,想要占領京師癡人夢。”扶風道:“我們也沒打算他們能在這站穩腳跟,隻是想打擊一下朝廷權貴。你肯合作麼?”裴奔道:“一不做二不休,我跟你們幹了。”
扶風宿雨與他約好時間,商量妥當,徑自去了。裴奔尋思道:“宋玉這個狐狸,我對她那麼百依百順,她就是對我不冷不熱的,不肯接受我。我要走了,農民軍打入城來,葉赫他們一定全力剿殺農民軍。我正好渾水摸魚,將她帶走,那時也由不得她不從了。”宇灰朦,星鬥稀疏,街人靜,犬吠之聲隱約可聞。裴奔將細軟收拾停當,打作一包負在肩上,提了繡春刀竄出夏侯府,大步向南門而行。倏地迎麵一人走至,喝道:“誰?”裴奔聽聲辯貌,叫道:“啊呀,是杜豹杜大人麼?”杜豹道:“啊,是裴奔兄弟。你這是要去作甚?”裴奔道:“夜不能寐,出來溜達。”杜豹笑道:“我看裴奔兄弟是想竊玉偷香吧?”裴奔道:“這個?”杜豹笑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裴奔道:“我這是有公務在身,想要出城一趟,哪有那個閑情雅致。哦,今是杜大人當值,可要留心點啊。”杜豹道:“錦衣衛有裴奔兄弟這麼勤勉之人,還怕不不一宇內,四海同安麽?”裴奔笑道:“杜大人口碑很好。夏侯大人還提起過您呐。哦,辦正事要緊,不多耽擱了。回來與杜大人再暢敘心曲,告辭了。”言罷徑自奔往南門,哄誘守門軍士道:“快開門,我要出城公幹。”軍士見是裴奔,心下疑惑道:“這麼晚出城公幹作甚?”裴奔拿出錦衣衛腰牌,叫道:“耽擱了公事,你們吃罪得起麼?”眾軍士深信不疑,落下吊橋,開了城門。裴奔刷的拔出繡春刀了,連殺數人,向門外喊道:“兄弟們進城吧。”劉六劉七率領數千義軍,鼓噪殺奔入城,順勢放起火來,分頭撲向官衙顯宦門庭,抄殺搶掠。不消多大功夫京師人驚犬吠,殺聲一片,火光衝,哭爹叫娘亂成一團。
宋香瞧著際孤星淡月,心緒不寧的在井踱步,想道:“文襄哥哥是不是有危險?”覃英道:“姑娘這麼晚了還睡不著,是不是又在想文襄了。”宋香“嗯”一聲道:“覃大哥也有心事,睡不著麽?”覃英悵然道:“什麼都瞞不過姑娘一雙慧眼。哦,我聽他的師門出了事,快馬趕去了。我想他就快要回來了。”宋香道:“謝謝覃大哥。”覃英道:“你們兩情相悅,公豈能不作美,成全你們的好事。覃某飄零江湖多年,朋友有幾個,可是沒有幾個能談得來的。怎麼呢?與姑娘交心如飲醇醪,有微熏薄醉之感,歡暢淋漓,心曠神怡。”宋香道:“不早了,覃大哥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又道:“覃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你的一番情意我心領了。我心有所屬,大哥的情,來生補報罷。”覃英道:“姑娘心底聰慧,能與姑娘交往數日,知足了。”宋香道:“藥能醫假病,酒不解真愁。”覃英道:“姑娘敦敦教誨,在下銘記在心。”
倏地聞聽殺聲陣陣,火光漫空,覃英叫道:“不好,賊人入城,我得去製止他們。”飛身竄出宋家牆垣,隱沒在黑暗中。宋香慌急的去找父親。宋玉睡夢中隱約聽到殺聲,穿衣起身,點著燈燭,出門來望。裴奔急匆匆的登上樓梯,叫道:“宋玉姑娘,賊人入城,見人就殺,快跟我走,可保無虞。”宋玉見他神色慌張,心下疑惑,道:“我要去見我爹,你讓開。”裴奔堵住門口,道:“你當真不跟我走?”宋玉神色不寧地道:“你什麼意思?”裴奔道:“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子這麼專心致誌,你為什麼對我不屑一顧,模棱兩可。我哪點不好了?”卻抓著她的手不放。宋玉紅霞照臉,羞急氣憤的掙紮著,叫道:“你鬆手啊。”裴奔盯著她俏立如仙的身姿,俊美冷豔的臉龐,情不自禁的走入房間,將門閉上。宋玉魂不守舍的叱罵道:“你滾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裴奔道:“下逐客令了。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甜言蜜語了那麼多,你就是愛答不理,對我冷若冰霜。你不跟我走,我又何必憐香惜玉。”一雙眼睛泛著火焰般的光芒,撲向驚慌失措的宋玉,摟抱接唇。未待她呼喊兩聲,一掌將她打的七葷八素,聲色俱厲的喝道:“不從就殺你全家。”她嬌身一震,嚇的再不敢抗拒。裴奔辣手摧花,興發如狂,得以肆意妄為,凶暴狂逞。裴奔發泄罷,又恣肆的侮弄一回,穿衣下榻。宋玉鶯聲嚦嚦啜泣不已。裴奔誌得意滿道:“你當真不跟我走麼?”宋玉道:“定要強迫我,有死而已。”裴奔道:“我可要走了。”宋香叫喊道:“姐姐,不好了。賊兵殺進城來,爹叫我來喚你去躲避。”敲門聲甚急。宋玉慌亂地穿整衣裳,叫道:“我隨後就來。”宋香突地閃了進來,原來那門虛掩著,用力急了竟推開來。
宋香抬眼瞧見姐姐臉上淚痕猶濕,衣裳撕碎多處,裴奔正準備跳窗逃跑,這種種使她一下子就都明白了,惶然叫道:“爹。覃大哥,覃大哥。”裴奔料得覃英就在左近,叫道:“別喊。”宋香向樓下疾奔,裴奔飛步趕上去,惡向膽邊生,拔出一把匕首向她心窩疾刺下去,怕她不死,又在她脖項之上一抹。宋香登時香消玉殞,命赴黃泉了。宋玉追出來,見到這般情景,嚇的魂飛魄散,委頓在地上。裴奔拔步飛跑不提防宋揚轉過拐角來,撞了個滿懷。宋揚爬起來,見他手中拿著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觸目驚心的問道:“你,你怎麼在這?你這是?”裴奔叫道:“趕上了就去死吧。”惡狠狠地向著他心窩戳下去。宋揚一聲悶哼,倒地而亡。覃英執槍縱身掠入院落急叫:“宋香姑娘,宋老伯。”裴奔吃一驚,飛身遁去。
宋玉哭哭啼啼的叫道:“覃大哥。”覃英順著聲音趕去,望見地上一人身死,竟是宋揚,又跑幾步隻見宋香也死在血泊,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叫道:“該死的賊人,我來晚了一步。”宋玉呼喚道:“覃大哥,不是賊人,是裴奔這個惡棍殺了妹妹跟爹。”覃英驚道:“是他?”想他身為錦衣衛,做此喪盡良的事,一定會出城逃命,於是挺搶追出宋家。宋玉瞧著地上的兩具屍身,大慟一場,羞慚無地,無意苟活,奮力撞在牆壁上,腦漿迸流,死於非命。
裴奔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耳目並用,失魂落魄的狂奔疾跑。隻聽得身後覃英斥叫:“裴奔休走。”裴奔跑了一程,身後沒有了腳步聲,以為甩開了覃英的追殺,放緩了腳步。此時護城軍兵、錦衣衛、官差均投入了剿滅賊兵的行列。葉赫真熙率領著夏侯府錦衣衛尹墨韓係,狄覽秦竣。張宗徐圖,武彥羅鉞等人與廖以都,祁光義率領著的錦衣衛合兵一處,大刀闊斧以摧枯拉朽之勢逐漸將賊兵鎮壓下去。
裴奔神經緊張的走著,猛然一人阻擋在前麵,正是徹地神槍俠覃英。裴奔驚悸的盯著他,料到脫不得身,隻有拚殺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覃英道:“你身在錦衣衛知法犯法,殺害人命,還想逍遙法外麼?”裴奔怒吼一聲,揮刀撲向覃英。覃英一抖手中長槍,格開他的刀,還了兩招。裴奔不甘示弱,刀鋒狠辣,招招奪命,舍生忘死突入槍網之中,近身肉搏。覃英道:“想同歸於盡,你還不配。”裴奔吼叫連連,刀光漫起,雷轟電轉,暴砍疾劈,幾近瘋狂。覃英心念電轉,急退數丈,一聲厲叱,挺搶迎上一杆槍使得如龍戲珠,梨花裹身,滴水不漏,殺得裴奔手忙腳亂,應接不暇。裴奔愈打愈是心驚膽顫,心力交瘁,汗透重衣,精疲力竭。覃英瞧出他身上破綻,槍頭一晃撲棱棱徑直戳入他的右腿。
裴奔腿上血如泉湧,疼痛難當,冷汗直冒,咬著牙還擊不休。覃英槍槍直指他的咽喉,險勢紛呈。裴奔慌亂之中拚了兩刀,轉身就跑,腿上劇痛,跑了幾步栽倒在地上。覃英道:“還想跑,去見閻王爺吧。”裴奔突然叫道:“杜大人,快救我。”覃英猛然感覺腦後勁風襲至,無暇細想,躍身一邊,卻是一個流星錘。杜豹道:“你膽敢殺我們錦衣衛的人,活膩了。這些亂民是不是你引進來的。”覃英道:“亂彈琴,我如何引他們進城的?裴奔是殺人犯,你是不是想包庇他?”杜豹將信將疑的道:“他殺人了,殺了誰?”裴奔道:“杜大人,別聽他的一派胡言。”杜豹嘿嘿道:“覃英,我認得你。你才是個殺人犯呐,今你是自投羅網。”揮動流星鏈子錘,左盤右繞,上下翻飛,風聲滾滾猛攻覃英。
覃英一杆槍上防下護,前遮後擋,一絲不亂,叫道:“他真是殺了人。”杜豹道:“殺了誰啊?”覃英道:“宋家宋揚,宋香父女。”杜豹道:“恐怕是你殺了人吧,裴奔瞧見,你就殺人滅口。遇上我就混淆黑白,含血噴人,擾亂視聽,想遠遁他方。”覃英道:“多無益,那我們就見個高低。”仗出生平絕學,長槍似蛟龍出水,出神入化,劈刺破豁,紮挑批翻滾,上鎖頸嗓咽喉,下紮腿腳跨腹,打的杜豹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杜豹一疏神,寒氣襲人,槍尖在咽喉之上一寸處停住。杜豹冷汗如雨,叫道:“閣下技高一籌,在下甘拜下風。饒命啊。”裴奔撒腿飛奔,覃英大叫一聲:“哪裏走?”舍下杜豹拔步急趕,眼見裴奔掠上牆垣,就要脫身,情急之下力貫右臂,虎吼一聲,飛擲出長槍,那槍如飛似射眨眼間射入裴奔後背,槍頭從胸前突出來。
裴奔瞳孔收縮,麵色抽搐,撲地跌在街道上斃命。覃英道聲:“活該。”話猶未了,抖聽得耳後風聲勁急,欲避嫌遲,悶哼一聲,口噴血箭,撲倒在血泊中。杜豹一擊得手,打死覃英,盯著他迸裂的腦漿,心下甚喜,道:“你也該死。”收了鏈子錘,正要舉步,卻見一隊錦衣衛風馳電掣而來。為首正是懷剛和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杜豹道:“這個一向自命清高的覃英公然打死了裴奔,我就擊斃了他。”懷剛道:“殺得好,快與我一道前去剿滅反賊。”杜豹翻上馬背道:“這夥賊人因甚這麼囂張?”懷剛道:“有人曾經親眼所見,扶風宿雨這兩個人出現在京師,他們一定與這件事脫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