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年一刀(2 / 3)

九月半旬的氣,北風呼呼,寒氣襲人。任力一路尋思夏侯的那番話,拖拖延延,走了十數裏路。色尚早,投宿客棧。褚吟知道他不想就這麼默默無聞的生活,異常心地服侍,隻怕哪裏做的不周惹他生氣。入夜,褚吟見他失神地雙手端著寒月刀,坐在燈下想著心事,徑自將外衣卸去,道:“任郎,想什麼呢?”任力轉過頭來,望著隻穿著貼身內衣的她,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迷人,笑道:“我想你啊。”褚吟踱過來,伸起白藕似得粉臂勾住他的脖項,柔聲道:“那你怎麼不看我一眼,仿佛我不存在似的。”任力道:“怎麼會呢?”將刀擱在桌子上,一把將她拽入懷中來。褚吟抬起一根手指頭戳在他的鼻子上,笑道:“你幾時學會撒謊了,休想騙我。你想的甚麽可是瞞不過我呢。”任力注視著她迷人的眼睛,心猿意馬,道:“我想什麼,你真知道?”抱著她踱向錦帳,兩人如膠似漆纏在一處。

任力耳邊總是回響著夏侯那鏗鏘有聲的幾句話,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褚吟一覺醒來,見他還沒有睡,不禁暗暗垂淚,心道:“任郎,你不要怪我太自私,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啊。我們這個家得來不易,我不想失去啊。”

次日拂曉,任力到井裏練習燕子刀打射技巧,總覺得不稱意,不是功力運用不當,就是手法拿捏不準,繼又回到屋內翻開文襄送給他的燕子刀秘笈摹本,絞盡腦汁的揣摩。褚吟道:“看什麼呢,這麼專心致誌?我也看看。”接過來看一下,好是不懂,道:“任郎,你教我練劍吧。”纏著他要他教她劍法。任力道:“無情四絕也是武林一絕,還用得著我教。”褚吟道:“你還不知道我那幾招劍法,在江湖上充其量不過是三四流的角色,算什麼武林一絕。無情四絕四劍聯手,相互配合默契,攻守有方,方顯威力。若是單打獨鬥根本就不行。”任力道:“這樣的話,你先展示一下你的劍法,我看有什麼不足之處,給你改進。”褚吟歡喜道:“你可看清楚了。”

褚吟從牆壁上摘下長劍來到井裏,刷的一聲拔出長劍,劍身雪白,熠熠生輝。隻聽得她嬌叱一聲,劍隨人轉,寒光照目,愈舞愈快,嬌影照人。任力看的神癡心醉,客棧很多的住客均聽到她舞劍的聲音出來觀看,接連傳來嘖嘖稱讚的聲音,道:“真是色藝雙全啊。”有人道:“這個後生娶了這麼一個佳麗,幾世修來的福氣哦。”褚吟聽左近那麼多的人聲喧騰,臉紅氣喘,停下手來,問道:“任郎,看清楚了麼?”任力笑道:“很清楚,你真的很美。”褚吟:“啊呀。”一聲,羞臊難當地道:“誰問你這個了。”流眸見眾人異樣的眼神,嬌身一扭徑自飄回屋內去了。任力轉回屋內,道:“你生氣了。”褚吟道:“你也跟他們一樣,取笑我。”任力道:“我就是喜歡看他們嫉妒我的神態。”

任力道:“我們去吃早飯,吃了就上路。”褚吟道:“你不見他們的眼神,看得我不自在。你讓夥計將酒飯端來,我們在屋裏吃。”任力拗不過她,遂吩咐夥計把早飯送回屋裏來。夥計笑嗬嗬道:“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本事,又美麗又好武藝,的可是大開眼界了。”褚吟道:“我的手段哪裏有相公高,他的刀法才厲害呢。”夥計道:“真的麼?我也曾見過幾個江湖中人,隻是能夠胡亂砍劈幾下,笨拙的很。究竟怎樣才算厲害,真沒見過。”褚吟道:“任郎,你使幾路刀法給他們看看。”任力道:“也好,我們就要退隱江湖了,使幾下讓他們給我傳一下名頭,也叫江湖中知道我寒月刀任力。”興致盎然的取來寒月刀,徑自跟夥計踱出屋外,刷的拔出寒月刀來。

那寒月刀如半輪月牙,彎彎的,光寒閃閃,晶瑩剔透,在麗日的照耀下射著刺目的光芒。任力剛剛舞了兩招,立即傳來一聲驚叫:“哪,那是寒月刀麼?”有人尖叫道:“啊呀,是啊。真是那個殺人凶手。”任力一怔,停下手掃視著眾人異樣的眼神,大感意外。人們有的拔足飛奔,有的失聲呼叫。任力一把抓住夥計的肩膀,叫道:“他們怎麼了?”夥計驚魂欲飛的道:“不關我的事,想他們是認錯人了。前些日子有一個蒙麵人手中拿的就是這樣的彎刀,逢人就殺。並且撂下一句話,是魔刀魔刀,殺人如草。寒月魔刀,飲血之刀。他屢屢犯案,官府的人就是無從追捕,弄得地方上甚不安寧。”任力聞言,一把放鬆了夥計。褚吟道:“我們該怎麼辦,他們一定去報案了。這會不會是夏侯的陰謀,想逼你回去。”

任力道:“沒那麼簡單,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走。”兩人顧不得吃飯,收拾了東西,搶入後槽,牽了馬就走。老板跟幾個夥計欲要挽留,任力抬腳將他踹翻,翻上馬背跟褚吟揚長而去。兩人奔了一程,投店吃飯,剛剛吃過了飯,就見後麵一隊官差騎快馬追來,沿路詢問拿寒月刀人的蹤跡。任力冷笑道:“陰魂不散,我殺光這幫不辨黑白的狗官差。”褚吟拉住他,道:“我們不要惹是生非了,一走了之才是上策。”兩人付了帳,上馬疾馳數十裏,色漸晚。褚吟道:“這裏還不算遠,隻怕投宿客棧,又會節外生枝,不如借宿民家,將就一晚。”任力道:“委屈你了,跟我就像是喪家犬似得,不能光明正大做人。”褚吟一笑道:“這沒有什麼。”

褚吟道:“前麵有戶人家,我去借宿,你在這等著。”徑自下馬,牽著過去,叩門道:“有人麼?”任力見這戶人家院牆用籬笆圍著,幾間茅草屋,甚是簡陋,想道:“在這窮鄉僻壤,總不會有人找來了罷。吟兒真是有心。”褚吟呼喚兩聲,屋門開處,走出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嫗,抬眼見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婦,連聲道:“來啦,來啦。”將門閂拉開道:“姑娘,有甚事找我老婆子。”褚吟微笑道:“我們趕路趕得急了,錯過了宿頭,想在婆婆這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住宿錢跟飯錢,我們會給你的,好麼?”老嫗笑道:“什麼話,誰人出門在外沒有個難處,我一個人住很是冷清,多個人做伴也是好的,絕不要你的錢。”褚吟招呼任力過來與老嫗相見了。老嫗道:“這位可是姑娘的相公?”褚吟道:“正是夫君。”老嫗道:“好,一表人才,很健壯啊。你們進來吧。”

任力將兩匹馬雙在院裏的樹上,相攜著褚吟隨老嫗進屋。老嫗給他們做了晚飯。任力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碗稀飯。褚吟道:“老婆婆家境貧寒,我們多給他些錢,好麼?”任力道:“我們帶的錢也不多,往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褚吟道:“任郎,我們找到落腳地之後,你可以去種田,我養殖,隻要肯努力養家糊口不成問題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任力道:“隨你吧。”老嫗道:“晚了,兩位睡吧。”兩人聽言,就跟老嫗在一個炕上和衣而睡了。任力想著日間的所見所聞,尋思道:“這一定是段問這個老賊使得陰謀,帝教分舵的兄弟們四處為害,散播謠言。我就是躲到涯海角,江湖上依舊會傳播著我是殺人魔鬼的流言蜚語。這個臭名我是永遠也洗不清了。”

翌日一大清早,兩人向老嫗辭行。老嫗突然看見了任力手中一把彎彎的刀鞘,道:“請恕老婆子失禮,借借公子手中的這把刀看看。”任力遲疑一下,將刀遞了過去。老嫗端詳一下,仔細打量一下任力,自語道:“不像啊。”任力道:“什麼像不像的,老婆婆在什麼。”老嫗道:“公子不像是壞人啊,可是這刀很像他們的那把刀。”褚吟道:“他們什麼?”老嫗道:“鄰村有幾個人被一個手拿著彎刀的人殺了,很是慘啊。啊,公子姓什麼?不會是姓任罷?”任力接過寒月刀來,正要答言。褚吟忙道:“不是。老婆婆,這是一百貫錢,我們的住宿錢,您收好了。”老嫗道:“不不,怎麼敢?這麼多錢,就是住半年也不值這麼多啊。”褚吟硬塞到老嫗手裏,拖了任力的手就走。老嫗手中拿著一遝寶鈔,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好人呐,好人一定有好報的。”

任力愈是離京師去的遠,愈是鬱鬱寡歡,沉默寡言,逐漸的有些疏遠褚吟。褚吟見他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有些時候話簡直就是在敷衍,心下甚是難受。這褚吟望見前麵一座山巒,峰巒峻秀,洞窟幽奧,溪泉瀠洄,自然風光極美。褚吟心念一動道:“這裏風景極好,我們就在這安家落戶吧。在山上搭建幾所茅屋,生兒育女,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好不好。”任力淡淡道:“你喜歡這裏,就在這裏了。”徑自策馬上山。褚吟見他這樣敷衍了事,不慎重考慮一下,甚是生氣,道:“這裏不好,還是走吧。”馳馬向前而去。任力隨後跟來道:“你究竟想在哪裏啊?”褚吟不答,隻顧前行。

曉行夜宿,又走兩,投宿客棧。褚吟見他隻是廢寢忘食的觀看易筋經,道:“任郎,睡吧。”任力道:“你先睡吧,我不困。”褚吟呆坐一會,困倦了,徑自倒在床上打起盹來。夜涼如水,寒氣侵膚。任力見她身子蜷縮了一下,甚是愛憐,脫下身上的外衣給她遮蓋在身上。褚吟覺察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心頭一酸,自責地道:“任郎,你怪我麼?”任力道:“你沒有做錯什麼。”褚吟難以壓抑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翻身起來,抱住他的腰,啜泣道:“任郎,我知道我太自私了,不該把你留在身邊,讓你放棄一切。可是你知道麼,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全部。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越來越是冷淡,愛答不理的,你知道我有多難受麼?你每夜裏睡不著覺,我都心知肚明。你茶不思飯不想,隻想著要當錦衣衛,而我卻成了你的枷鎖。這樣同床異夢的日子,我一也不想過,你在煎熬著活著,我同樣在受著煎熬,你知道麼?”

任力目中淚光閃閃,一言不發。褚吟道:“我不想你就這麼行屍走肉一樣的跟我過一輩子,鬱鬱而終。我想清楚了,我們明就回京師,這樣你活得開心,我也就會開心了。”任力感動道:“吟兒。我答應給你一個安全的生活,溫暖的家。可是我做不到,我對不起你。”褚吟道:“有話就別憋在心裏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任力道:“夏侯肯等我十年,這是何等的胸襟。我這樣一走了之太過不近人情了。何況帝教分舵的兄弟們四出殺人,搞得我聲名狼藉。我就是在荒郊野嶺過一輩子,世上隻會留下我的罵名,沒有昭雪的一了。我們的子孫後代也抬不起頭來做人。隻有我加入了錦衣衛,幹出幾件驚動地的事來,謠言才會不攻自破。”

任力道:“我隻要幫著武通擊破了蝴蝶城,那時候封妻蔭子,衣錦榮歸。我們然後歸隱江湖,快活的過完此生,豈不是盡善盡美。至少強過了現在背負著罵名苟且偷生的活吧。”褚吟歡喜的道:“你是對的。吟兒現在才懂得愛一個人就是要無私的奮獻,尊重他的感受,支持他的誌向。這才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應該做的,而不是羈絆住他。”任力激動地道:“我答應你的就一定要做到。我發誓此生定然與你生則同床死則同穴,與子偕老,永不相棄。”褚吟道:“我相信你會做到,我們會有相攜退隱江湖的那一。”任力道:“那一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