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夏公謹對論河套,嚴世藩座談江湖 1(2 / 2)

然而許久之後陸炳仍未聽到“平身”,不禁覺得今日形勢有些詭異,但是夏言並不在殿內,嘉靖沒必要晾著自己,難道是預估似出現了偏差,暗暗覺得有些恍惚。

“惟中啊,你在朕這兒站了半日,可是明白朕的意思?”

嚴嵩聽得皇上終於開口與自己話,連忙拜倒:“臣惶恐,不敢以人之懷揣測意。”

嘉靖冷哼一聲:“不敢?朕問你,兵部侍郎曾銑的奏疏為何擅自留中,不票擬也不發司禮監批紅?”

“回陛下,曾銑負有巡撫山西之責,卻一再妄言他省軍務,專擅越權。故而,臣本待朝會稟明陛下,治曾銑之罪。”嚴嵩仿若義正言辭地回答。

“嗯,曾銑這個人朕是知道的,向來是有一一,有二二。你在內閣看他以山西巡撫之身奏報陝甘軍務自然是越權。但是你未經票擬就擅自留中奏疏,如此處置,嚴閣老,你是不是也專擅越權了?”嘉靖口吻和藹,點出了嚴嵩今日之困的緣由——臣子擅權,擾亂聽。

嚴嵩皺了皺眉,麵目肅然地再度叩拜道:“啟奏陛下,臣不知臣的思慮已涉如此大罪,今日聞聽得陛下教諭如聞晨鍾暮鼓,振聾發聵,方覺才性疏淺,且近來頗感年老力衰,不能勝任陛下所委之重任。臣請陛下憐憫,乞骸骨。”

嘉靖揚了揚眉毛,品了口茶,淡然地:“嚴閣老乞骸骨,不知多少大官員會覺得是癡人夢。朕不準,你對國家有大功,去年主持黃河護堤,今年雨季來臨,人田安康,你辦的事都看在眼裏。不過你確實年事已高,需要歇一歇,總讓一位閣老辦事有些不妥。夏公謹既已再度入閣,複首輔職司,你就暫且休息一些時日吧。”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嚴嵩聽得嘉靖的回答不悲不喜,淡然地回答,“臣告退,回家必定閉門思過,循守陛下教誨。”

“你去吧。”嘉靖漠然地揮了揮手。

待嚴嵩退出大殿,嘉靖從衣袖中抽出一份奏疏甩給了陸炳:“你自己看看吧。”

陸炳心地拾起扔在地上的奏疏打開,看了數行覺得一股寒意從地上透了出來,直鑽到脊椎的每一個縫隙,但是越向後看,陸炳又覺得有人把自己從冬日的冰窖裏撈上來了,一層一層地裹上了溫暖的棉被。

奏疏的內容其實很簡單,湖廣道監察禦史陳其學彈劾陸炳違反禁令買賣人口,私設賭坊,密集武林人士毆打朝廷命官,其意在謀反罪大惡極,請聖上誅殺此獠。陸炳看完奏疏全文內心已然大定,明白今日嘉靖甚至都不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隻會略加責備,無太大妨礙。

合上奏疏,陸炳恭敬地道:“啟稟陛下,請陛下派宮中太醫為陳其學大人診病,陳大人似乎感染了瘋病,且病的不輕。”

“嗯?哈哈哈哈!”嘉靖也被陸炳這套答複逗笑了,揚了揚手,道:“老二,你這瘋病也還沒好啊?”

陸炳順勢起身,拍了拍下雨裏不知從何處來的塵土,走到嘉靖近前將陳其學的奏疏雙手奉還給了嘉靖,道:“大哥,我真是冤枉得不能再冤枉了,補內庫缺用的賭坊才開不過半年,這已經是第六封彈劾的折子了。”

“你也能出口,當朝大員,錦衣衛都督陸炳陸文明在明玉坊開了三家賭坊,雖然是為你大哥我分憂,但是放在明麵上成何體統?今次你還買賣人口?真拿朕的子民不當人了?”嘉靖微哼一聲。

陸炳苦笑一聲:“唉,還不是去年秋曾銑從韃靼俘虜的那些人,個頂個的桀驁,交到北司來沒處處置。殺之有違陛下的聖德,釋放又對不起前線守備的將士和被屠戮的邊關子民,隻好從黑市賣去為奴,讓大族和綠林人去對付他們。”

“哦?嗯,這是個好辦法,這些韃靼屠我大明子民,殺掠無數,朕也曾數次請扶乩,神仙卻讓朕不要濫殺虧損陰德,朕何嚐不曾為這事頭疼過啊。”嘉靖的情緒略有些激動。

陸炳正色道:“臣定為陛下分憂。”

嘉靖再次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疏,放在了茶幾上,推給了“不知禮”地坐在一旁的陸炳:“你再看看這份今早交到朕手裏的密折,看完,告訴朕你覺得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