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趣事(1 / 3)

顧陽心下盤算著,此刻倘若從河東出發,過河南洛陽,安徽安慶到浙江杭州鳳凰分派,這一條官路上可能埋伏有敵人,路雖近卻並不安全,顧陽不欲貿然前行,因此他決定先向東過河南開德,到山東菏澤,折而向南,沿徐州、淮安、揚州一線去杭州,這一條路雖然遠點,卻不必擔很多心。打定主意,顧陽大踏步向東而去。他不敢在大路上行走,而是沿著大路的方向從附近的樹林裏穿過,雖這條路上敵人的巡查定然不甚嚴密,不過還是萬事心為好。顧陽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脫掉了身上的金衫銀布,換上了粗布爛衫,將頭上的金釵拔掉,放進包袱裏,故意把頭發弄散,抓了一把泥抹在臉上,儼然一個叫花子,顧陽在一處積雪融化了的水泊裏照了照,對自己的妝扮很是滿意。

就這樣顧陽細致謹慎,曉行夜宿,走了遮莫有七八的路程,這日他來到了河南省開德府地界,翻過高高的山頭,眼前乃是一大片拋荒了的耕地,遠望無際。顧陽從山上緩步下來,沿著被許許多多前人腳印壓出來的一條路向南行走。顧陽從到大僅出過一次遠門,也很少使用銀錢,每次買東西都是別人付賬,因此才短短三四的光景,他包袱裏的十來兩銀子已經花得精光。這時顧陽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此處卻又前不巴村,後不巴店,連個果子林也沒有一塊,沒奈何,他忍著饑餓再向前走,沒走多時,瞧見前麵不遠處搭了三間草房,挑起一個酒望子,門口的爐子裏,火燒得直往上竄,鍋裏不知煮的什麼,咕嘟咕嘟直響,南向一間草屋門首的柱子上拴著一匹青驄馬,正在安靜地吃草,顧陽快步走將過去,左手推開門,瞧見草屋裏四個方向擺了四張八仙桌,每張桌旁擺了四張長條凳。其餘三張都坐滿了趕路的腳夫,正蹲在凳子上大口吃著麵,吸溜吸溜地,大冬裏卻都滿臉流汗,顧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朝著靠窗那張空桌子走去,剛落座,隻見老板滿臉堆笑地迎將過來,笑道:“客官吃點什麼呀?本店有……”,那老板還沒介紹完,卻瞧見顧陽破衣爛衫,滿頭散發,臉上盡是汙垢,活脫一個叫花子,立刻板起了臉,挺直腰板,不再話。顧陽見那老板介紹到一半卻不再話,遂問道:“怎麼不介紹了?你這裏都有些什麼呀?”顧陽並沒有瞧見老板的神態,是以也不知老板的意思。隻聽那老板冷冷道:“客官要吃些什麼呀?”顧陽扭過頭來,奇道:“這可奇哉怪也,你不介紹你這店裏有什麼,我怎麼知道要吃什麼呢?”老板冷笑道:“客官能得出什麼,本店就能做得出什麼。”顧陽聽聞,怒從中燒,他這是欺負我沒有見過世麵來著,這口氣如何能忍。隻見顧陽一拍桌子,騰地站起身來,一腳踹開長凳,就要發作,這時腦子裏一個機靈,卻忽然想起自己往臉上抹泥一事,這才明白緣由,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複又緩緩坐了下來,心想:“這老板一定是把我當作叫花子了,以為我付不起錢,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何不戲弄他一番。”想到此處,顧陽又“嘿”地笑了出來。那老板也被顧陽的陣勢著實嚇了一跳,見顧陽又緩緩坐了下去,以為顧陽隻是虛張聲勢,又冷冷地哼了一聲。顧陽笑問:“這位老板,你適才在下的出什麼菜品來,你就能做得出什麼菜品,此話可當真麼?”老板道:“自然當真。”那老板心想:“你一個叫花子能見過什麼世麵,破大,也就知道幾碗麵吧。”顧陽道:“當真就好。想你這僻壤地,也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我也不與你為難,就給我來一碗濃湯燕鮑翅,味淡了可不給錢,一盤清蒸東星斑,味腥了可不給錢,一碗火腿蝦仁豆腐羹,豆腐老了可不給錢,再燙二角五十年陳釀的汾酒,隻要杏花村的,摻了水的可不給錢,快去吧。”那老板聽完,愣在當地,半晌不移寸步,他絕想不到一個窮到要飯的叫花子居然能出如此名貴的菜品,這是他始料所未及的,他暗罵自己的愚,平白的給自己招惹這麻煩,這可如何是好?顧陽見那老板止步不動,奇道:“怎麼不去呀,怕在下付不起錢嗎?”老板頗難為情道:“哦,不,不是,隻是客官要的這兩樣菜本店實在沒有,汾酒也隻有十年釀的。”顧陽道:“哦,那不行,你不是在下的出什麼,你便做得出什麼嗎?還不快去,當在下好欺負得嗎?”那老板麵露窘色,連連哈腰道:“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貴人,還望海涵。您適才點的這幾樣飯,店實在沒有,不瞞您,這方圓幾十裏內,也沒人做得出這幾樣飯來。”顧陽佯裝失望道:“那可怎麼辦,在下今兒吃不吃這飯倒沒什麼所謂,隻是老板您這臉可打得實在響亮呀,在下可不能讓您在自己的地界上跌這份,實在的,在下也是為老板您著想。”老板陪笑道:“這個老朽深知,不知客官可否另換幾樣飯菜?”顧陽眼見那老板先前的囂張氣焰全然消失,窘態畢現,也就不欲再與他為難,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得饒人處且饒人。顧陽淡淡道:“也不是在下故意與你為難,隻是教你一個乖,以後待人接物可別再以貌取人,出水方見兩腳泥,用狗眼看人,總有看錯的時候!”那老板心想:“老朽在這江湖上摸爬滾打幾十載,要如何做人做事,還需用你這娃娃來教?”隻是自己此刻理虧,聽到顧陽如此批評自己,也隻能連連稱是,旋即又趁顧陽不注意,用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隻見顧陽接著道:“那就給我來一個季豆炒牛柳,一碗西湖牛肉羹。”孰料那老板聽了還是不挪步,顧陽道:“你怎麼不去呀,沒聽清我的什麼嗎?”老板道:“聽清了。”顧陽怒道:“那還不快去,拿在下消遣嗎?”老板低聲道:“絕對不是,隻是適才您點的這兩樣菜本店也沒有。”聽罷,顧陽竟無言以對,他本以為這位老板如此大的口氣,想必做菜功夫了得,不成想這兩樣家常的飯菜也做不出來。”顧陽反笑道:“在下還以為是進了哪個金壁輝煌的酒樓呢,卻原來是幻覺。哼哼,那麼你這裏有什麼呀?”老板忙介紹道:“本店有蒜泥茄條,醋溜白菜,還有酸辣土豆絲,都是一絕。”顧陽聽罷哈哈大笑,惹得鄰桌的腳夫都朝這裏看,不知發生了何事,顧陽見狀,忙強忍著笑意,道:“有什麼就上什麼吧,隻是要快點。”那老板聽罷,深深吐了口氣,飛也似的跑去後廚整治飯菜去了。瞧著那老板如獲大赦的樣子,顧陽不禁又笑了出來。不過片刻,他又陷入了滿心愁思,此去杭州,路途迢迢,還不知幾時能到,可是此刻已經是囊中羞澀,沒有了錢,吃飯住宿的問題可又該如何解決,顧陽生平第一次為錢發起了愁,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低頭謀劃著該怎樣度過這個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