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道這裏,陳大人的臉上也露出欽佩之色。我呆呆地看著劉秀才,心想:村裏人一直都把他當成一個書呆子,想不到他身上還有這麼傳奇的經曆,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停頓了一下,劉秀才接著道:“就在我無功而返的歸途中,在江蘇和安徽的交界處的一家酒館裏吃飯時,這家酒館的老板無意中提起在他安徽老家鄉下,有一個寡婦演《西廂記》裏的紅娘堪稱驚世駭俗,方圓幾百裏的達官貴人都不忌諱她是一個寡婦了,紛紛邀請她去唱堂會,而且她還是用江蘇弋陽腔唱的。當時我就多了個心眼,因為陳園園的所有資料我已爛熟於胸。她少時曾被送到蘇州梨園,學會了江蘇各地曲目。她就特別擅長江蘇弋陽腔的戲劇。《西廂記》裏的紅娘就是她最拿手的節目。看過她演紅娘的如此形容:人麗如花,似雲出岫,鶯聲嚦嚦,六馬仰秣。一個安徽鄉下的寡婦居然會唱江蘇弋陽腔的戲劇,而且表演的堪稱驚世駭俗,這個女人肯定和陳園園有關係。我當時就裝成一個戲迷,苦苦哀求那家酒館的老板帶我去看一看那個寡婦的表演。可那家酒館的老板始終不肯帶我去。後來我仔細地想了想,他一是經營酒館確實走不開,二是他老家太遠了,來回一趟時間和盤纏都要花費不少。而當時我身上的銀兩也所剩無幾了。我隻有趕回家,將祖上留下的最後兩百畝良田賣掉,又湊了一筆錢後回到了那個酒館。這一趟來回就花掉了我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道這裏,劉秀才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那種孤注一擲去賭一個看上去縹緲虛無的結果的心情隻有當事人才能真切地體會到,外人也許是永遠無法理解的。這時一旁的陳大人已聽得凝神屏氣,入迷著魔了。我看見劉秀才麵前的茶杯已經空了,便提起茶壺替他沏滿。他端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像是在極力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這一段往事的回憶都消耗了他巨大的精力和體力。
我和陳大人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不敢去催促劉秀才繼續講。
劉秀才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繼續道:“回到那家酒館後,我像是瘋了一樣。當時就把身上的錢掏了一半出來遞給那個老板,這是給他的報酬。要求隻有一個,就是讓他帶我回他老家去看一看那個寡婦的表演。那個老板一看這麼多錢,當時就嚇傻了,死活都不敢接,也不答應帶我回他老家去。後來他看見我當時已經紅了眼,像是瘋了一樣。他才明白:如果他不答應我,我是絕對不會走的。他才好不容易答應下來,約好第二早上動身。誰知第二早上我到他的酒館時,他已經關門大吉,逃之夭夭了。在門上跟我留了一張紙條,紙條上麵的內容是他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得罪了我,他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正咿呀學語的孩,他也很不容易。希望我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計較,放他一馬。他全家都感恩不盡。飯館就當是賠償給我的損失了,我要接著開就開下去,不想開就隨便賣了就是了。反正他是不要了。”
聽到這裏,我又和陳大人麵麵相覷。兩人忍不住同時放聲大笑。
劉秀才隻是苦笑了一下,臉上沒有半點喜色,接著道:“後來回想起來,當時的我已經接近瘋狂的狀態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酒館老板的那個會唱戲的寡婦。也難怪那個酒館老板會被我嚇成那樣。酒館老板跑了後,我知道他拖家帶口的人跑不了多遠。我就跑到當地的衙門裏去,向縣太爺報案酒館老板騙了我的錢財後不知去向,請求縣太爺將其捉拿歸案。來也巧,這位縣太爺正好是我昔日一位同窗的親戚,搞清楚關係後他對我分外關照,根本沒有多問就相信了我的一切。因為畢竟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以為我熟讀了聖賢書後做事自然有理有法,卻沒想到我會幹出如此荒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