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結局(1 / 3)

那一晚席滿觀和夜瑾言不歡而散,無暇從白琴那裏聽到席滿觀出來之後臉色不好的消息,了然地笑了一笑,之前她覺悟了,席滿觀卻還沒有,這一次,由不得席滿觀還對夜瑾言抱有期待了。

之後席滿觀一直都沒有出現過,隻讓白琴帶了話讓她好好歇著,無暇聞言隻是微笑並沒有回話,心裏擔憂著的卻是君子墨,不管當時那個刺客是不是君子墨,總之因為刺客整個炎都被戒嚴了,他的處境比她還要危險,無暇隻恨不得讓他離開炎都,走的越遠越好。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兩國之間終於慢慢地達成了一致,各處的細節問題也討論得十分清楚,夜瑾言和炎帝都很是滿意,等終於全都結束之後,還特意舉辦了個宴會表示慶祝。

無暇聽到了這個消息,也知道一直都無暇顧及她的夜謹言恐怕很快就要過來了,她卻十分淡定,反正早已下定了決心不是嗎?即使無法反抗他,也絕不要再在他麵前示弱,讓他一邊看著那苦苦哀求的樣子一邊在心裏不屑地嗤笑。

不出她所料,第二天夜謹言就過來了,他來的時候無暇正躺在小榻上看出,安然靜好的樣子讓夜謹言的腳步一頓,隨即走上前去輕聲問道:“無暇在看什麼書呢?”

無暇連頭都沒抬,更不要說對他行禮,隨口道:“不過隨便看看罷了。”

然後就不再說話,夜瑾言也不生氣,在她旁邊坐下來,沉默地看著她,見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過了許久才問道:“你改變主意了嗎?”

無暇一側頭,看向了窗外茂盛的樹木,唇角含著的笑意飄渺而蒼白,小小的一朵笑紋,好像是湧起的浪花,轉瞬即逝,“我不會改主意的。”

夜瑾言淡淡頷首,道:“我確實無法理解你的話,所以也無法理解你做出的決定,若是你後悔了,就在明天酉時之前讓人告訴我,好自為之。”

無暇始終沒有看向他,也沒有說話,就算他離開了,也沒有往他那邊看上一眼,夜謹言臨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正眯著眼抬頭看向高高的天空,他不由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隻見空中歡快的鳥兒正在肆意地盤旋飛翔。

無暇明白夜謹言那句話的意思,最重點的大概就是,酉時他會讓人將藥送過來吧,現在就告訴她,是真的想要給她最後的時間去考慮要不要將孩子留下,還是讓她感受一下死囚犯在等死的焦灼感呢?

無暇確實很害怕,也很緊張,可是既然逃不過,不如坦然地去麵對,她做出的決定,即使是痛死,她也不會後悔,相比這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她更希望君子墨能夠活下來,因為現在她選擇誰,誰以後就注定了會受苦,她實在不願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背負著用父親的換來的負擔,更不願往後遭受磨難著長大。

夜謹言曾經說過,要是君子墨的血脈起了異心,想要奪權怎麼辦?由此可想而知,這個孩子若是存活著,一定會被夜瑾言掌握在手中,到時候麵臨什麼,她真的不敢去深想,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趁早去投個好人家享福。

到底是和他無緣了,無暇想起了幾年前那個還沒生下來就因為中毒而死去的孩子,不由苦澀地笑了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還有什麼受不住的?

第二天中午之後,席滿觀突然匆匆而來,“他說,今天酉時?”

無暇放下手中的調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點了點頭,隨後打量了他一眼道:“遠哥哥可有用過午膳?”

席滿觀身子一僵,見她眉眼之間一派無畏,也知道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不由心中一窒,卻讓無暇誤認為他心虛,立刻嗔怪道:“怎麼又不用午膳了,你非要我時刻看著你不成,改日可真的要將你身邊伺候的人喊過來問一問,你是怎麼瞞著我的,白琴,再去盛一碗雞絲粥來。”

“是。”白琴將自家主子乖乖地站在那裏被訓斥著,心裏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忙應了一聲往廚房去了。

好不容易被逼著用完了粥,席滿觀道:“無暇,什麼都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無暇揚起眉頭來,清清淺淺的笑意蒙在臉上,眸中沉寂如死水,“我不怕。”

她這樣卻反而讓席滿觀說不出話來。

燦爛的日照慢慢地從半空中墜下來,樹影漸漸傾斜,被拉長再拉長,陽光的色澤也慢慢地摻入了黯淡的紅色,通紅的夕陽好像是一團竭盡全力的烈焰,將整個西天都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銅漏中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一滴又一滴,似乎每一滴都敲打在席滿觀的心上,他看著靠在軟榻上看書的無暇,雖然麵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可是他卻知道,她早已經走神了。

漏刻上的刻度一點點地被誰淹沒,終於在一滴水滴下來之後,酉時到了,席滿觀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門外,沒過一會兒,隻聽遠遠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便看見夜瑾言的貼身內侍親自帶著一個小太監捧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奴才叩見公主,見過席將軍。”

席滿觀見無暇沒有說話的意思,隻得點點頭道:“你起來吧。”

視線落到他身後那碗黑漆漆的藥汁上,眼中閃過了某名的光亮,那內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隨後捧著托盤朝無暇躬身道:“皇上有旨,一時酉時,還請公主服藥。”

無暇一聲不吭地坐起來接過藥碗,那內侍見席滿觀還站在旁邊,立刻賠笑道:“席將軍還是先出去吧,一會兒自有穩婆會過來伺候。”

席滿觀直接拒絕道:“我不會出去的,我要一直陪著公主。”

“這……不好吧,產房血汙恐怕會衝撞了席將軍,何況皇上有旨,席將軍還是莫要為難奴才。”

席滿觀才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按住了無暇想要喝藥的手腕,冷聲道:“你不必用皇上來壓我,我且問你,皇上可有說不準我留在產房之中了,嗯?”

見那內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席滿觀又道:“我也不為難你,你隻管去回了皇上,就說我堅持要留在產房,他若是不允,那這藥也就別讓公主喝。”

內侍還沒說話,門口卻突然出現了夜謹言的身影,他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無暇,道:“就準了你留下便是。”

席滿觀沒有一點感恩戴德的神色,道:“穩婆留下,其他的全都出去!”

內侍看了一眼席滿觀,見他沒有出聲,便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最後一個還特意關上了門,隻留下一個穩婆站在一邊。

席滿觀也沒理會她,轉頭看著垂眸的無暇,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發絲,輕聲道:“別怕,不會有事的,有我在呢。”

無暇朝他笑了一笑,然後抬起手腕將藥碗湊到了唇邊。

苦澀的藥味撲麵而來,讓她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手腕也輕輕地顫抖了起來,她以為她不怕的,也以為她不恨的,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她到底有多怕,有多痛,她的孩子啊,已經七個多月,自從發現之後她無時不刻不在期待著他的出生,想象著他可愛的模樣,可是如今卻要親手將血脈的聯係斬斷,她如何能不痛?

閉了閉眼睛,眼淚卻無聲地滑落下來,落進了藥丸中,卻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濺出來,她輕輕地哆嗦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一仰頭“咕嘟咕嘟”幾口就喝了下去。

嘴邊是席滿觀遞過來的蜜餞,無暇卻側過頭拒絕了,輕聲道:“不苦。”

真的不苦,一碗藥的苦算得了什麼呢,比起她失去孩子的苦楚,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席滿觀也沒有勉強她,放下蜜餞就將她攬到懷裏,手指慢慢地在她發絲之間摩挲著,“無暇,不會有事的,別難過。”

無暇閉著眼睛沒有應聲,隻是額頭上慢慢地冒出了汗珠來,身體控製不住地緊繃了起來,席滿觀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她裙子上一看,正看見鮮紅的血漬正快速地濡濕了衣裙。

他忙朝穩婆吼道:“你快點過來!”

無暇痛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卻還是死死地咬住牙齒一聲不吭,席滿觀忙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絲帕裹著的軟木來,眼中滿是心疼哄著她,“乖,無暇張嘴,不要咬自己。”

無暇勉強睜開眼,張口咬住了嘴邊的軟木,可是即便如此,越來越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她控製不住地發出隱忍的痛吟,比起尖銳的叫喊更加讓人覺得壓抑。

悶哼聲斷斷續續地從門裏傳出來,夜謹言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似什麼變化都沒有,可大概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垂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攥起來,聽著門內傳來穩婆的聲音,席滿觀的聲音,還有那強忍著的呼痛聲,一聲一聲,好像是小時候冬天的風雪刮在臉上的時候,那種刀刮一樣的疼痛,好像是小時候跌倒之後膝蓋上被蹭破了皮,然後被撒上藥粉的時候,好像是第一次練箭,手指被弓弦磨破了之後。

那時候,是誰從他身後追過來非要給他係上風兜,是誰心疼地給他上藥,是誰盯著他的傷口哭得停不下來最後還偷偷地給他縫了醜醜的手套?

是誰?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地拉長再拉長,長到每一刻都似乎是一生,小時候的記憶在此刻呼嘯而至,那張乖巧寧靜的臉,與前一日仰著頭看飛鳥的臉悄然重合,卻將他猛然間驚醒過來。

他在做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那是無暇啊,那是他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往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一定好好chong著她護著她的妹妹啊,可是他現在做什麼,他怎麼能這樣傷害她,他怎麼能?

想起之前她那張淡漠的臉,那死水無波的眼神,夜謹言突然慌亂了起來,正要抬手去推門,門已經猛然從裏麵被拉開,然後穩婆的臉露了出來,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一樣,隻是朝外喊道:“淨桶呢,幹淨的淨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