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私情(下)(2 / 2)

邵茗不解其意,但見尹妃這麼吩咐,惶恐了許久,終於選出其中一顆較紅的,欠身道:“奴才謝皇上賞賜。”

尹妃揚了揚臉,定定道:“韞卿,朕方才讓你去送給汐澤一對玉佩,汐澤怎麼說?”

韞卿朗聲道:“譚正卿細問了奴婢是紅玉髓還是瑪瑙,然後謝皇上賞賜的紅玉髓玉佩。”

尹妃搖頭道:“汐澤倒識得清楚。”

尹妃瞥了邵茗一眼,定定道:“朕方才說錯了,這兩顆不是瑪瑙,都是紅玉髓而已。但無論是與不是,你要選上那麼久,朕便知你不識紅玉髓。你不能分辨二物,難怪連七寶不用瑪瑙而用紅玉髓也不知道。”

尹妃沉下臉:“韞卿,把邵茗送進慎刑司,換了熙銘身邊的煜瓚出來。告訴慎刑司,對邵茗哪裏都能用刑,隻不許傷了手,直到他能臨摹出和熙銘一樣的字來。”

韞卿忙答應去了,尹妃又喚住他:“送煜瓚回來,再請最好的太醫來,替煜瓚瞧瞧。”

尹妃這麼一說,熙銘心中更是一沉,忍不住露出幾分焦灼神色來。

尹妃溫然相對:“熙銘,今夜你好好兒歇息,明日有什麼結果,朕會立刻告知你。”

說罷,尹妃便起身離去。四個看守熙銘的侍女也跟隨著韞卿離開。仿佛不過一瞬,熙銘又從地獄回到人世,回到側卿之尊。

雲端地獄兩重辛苦,虛的一顆心仿佛落不到實在處。熙銘來不及細細去分辨這其中的辛酸甘苦,隻是一迭聲向外道:“快去接煜瓚回來!”

煜瓚是被放在春藤軟圍上被抬回來的,他已經根本不能站立。蓋在他身上遮掩傷勢的白布隻有薄薄一層,早被鮮血完全浸透,瀝瀝滴了一路。

若尋得了消息,一早便來到了翊坤宮,伴著熙銘心急如焚,立在宮門口候了良久。

煜瓚的神智尚且清楚,見了熙銘,熱淚滾滾而落,強撐著道:“主子,主子,慎刑司的人問不出我什麼。”

熙銘望著地上觸目驚心的血紅,如何還答得出話來,唯有淚水潸然而落。才說完這一句,煜瓚就暈厥了過去。

熙銘隻留了若尋在旁伺候煜瓚,檢查傷勢。煜瓚身上的衣裳不知道積了多少層血水,混合著傷口的膿液,一層層黏在皮肉上,根本解不開來,輕輕一碰,便讓昏迷中的煜瓚發出痛苦的呻吟。

熙銘知他必定是受了無數酷刑,一時也不敢亂碰,隻得端了溫水進來,一點一點化開衣服上的血水,再用小銀剪子將衣服小心剪開。

見到煜瓚的身體時,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鞭笞、針戳還有棍棒留下的痕跡讓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他的十根手指受了針刑,那是用細長的銀針從指甲縫裏穿進,每一根手指都烏黑青紫,積著淤血。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腿綿軟無力,腫脹得沒了腿形,根本碰不得。

熙銘心痛如絞,隻得忍了淚與恨,由著若尋來查驗。等到夜半時分,若尋才忙完了出來回稟。

這些日子的焦灼寒心讓熙銘困頓不堪,他勉強沐浴梳洗了,換過燕居的綠紗繡枝梅金團鑾襯衣,坐在燈下默默挑著燈芯。

那一顆燒的烏黑卷曲的燈芯便如他自己的心一般,他不敢去細想自己的內心是為何浮動不定,隻擔心著煜瓚,那樣忠誠可靠的煜瓚,居然會為了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

若尋帶著沉重的深色走到他跟前時,他的心便涼津津的,幾乎墜到了穀底,那聲音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了:“煜瓚到底如何?”

若尋含著慍怒的淚光,痛心不已:“從傷痕來看,受過鞭刑、棍刑,傷口被澆過辣椒水,所以化膿的厲害,十指都被穿過針,這些都還能治。可煜瓚的左腿被上過夾棍,生生夾斷了小腿骨,隻怕以後便是恢複,他的左腿也不能和常人一樣行走了。”

若尋切齒道:“皇上是吩咐了用刑,可她們用刑之重,超出慎刑司所能。可憐煜瓚,竟然被折磨成這樣……”

熙銘的心頭像被火舌滋滋地舔著,燙得皮肉焦裂,可他所承受的驚怕,如何抵得上煜瓚這幾個日夜的苦楚?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握得久了,關節也一陣陣酸痛起來。

“他們想折磨的,哪裏是煜瓚?恨不得加諸我身上才痛快!”熙銘深吸一口氣,“你好好兒治著煜瓚,其餘不要多想,要用什麼盡管說,沒有什麼藥是難得的,統統都用上去,務求還我一個好好兒的煜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