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眾生當局(二)(1 / 3)

去了一趟紫峰,回來的時候,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僵硬的屍體。

夜裏,齊王冒著雨入宮,將安王的屍身送了回來。

偌大的宣室殿,隻阿禮孤零零地躺在一方白布下麵。

重山整個麵孔猶如凝了一層厚重的死氣,他上前的時候,心跳仿佛要停止了,當他顫抖著雙手揭開白布的一端,便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

重山怔了一怔,嘴唇變得煞白,他手足無措地彎下身來,跪在阿禮的麵前,拿手輕輕拍了拍阿禮的臉頰,沙啞著聲音,道,“臭小子,你怎麼了?”

重山紅著眼睛,將白布慢慢全部揭下,便看見了阿禮渾身的刀口與窟窿,重山霎時崩潰,不禁淚如雨下。

接著,便是清華聞訊,一路狂奔而至。

她卻停在了門口,不敢進去,隻遠遠地瞧見重山正伏在阿禮的身上,於是手上一鬆,肩上的袍子便滑落在地上了。

聞聲,重山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來,兩人隔著兩三丈,相望無言,撕心裂肺。

霎時,清華感到一陣心灰意冷的絕望。

盈袖攙著她,一步一步挪到了阿禮的跟前,清華看見阿禮滿身創痕,雙眼緊閉,又感到一陣心如刀絞,無法想象阿禮在死前究竟經曆了怎樣非人的折磨。

清華也跪了下來,眼淚就這麼一直流著,無窮無盡一般。

重山無力抬眸,隻淒苦地盯著阿禮此刻還算安詳的睡容。

兩人便一直這麼守著,過了許久,清華才與盈袖吩咐,啞聲道,“去請,安王妃來。”

蘭兒很快便到了,作為阿禮的妻子,無人能及她的錯愕與悲痛,而她自始至終,未曾大哭,眼眸隻深深地映著阿禮的熟睡般的臉龐,裏邊夾雜著數不清的淒惶與無可奈何。

她請求清華陪她一起回安王府,無力地顫著嗓音道,“娘娘,我害怕。”

清華摟著她瘦削的雙肩,心疼至極。

回到安王府,清華便著人安排阿禮的後事,蘭兒卻不讓。

“不許殮棺,不許掛白,不許哭喪。”對著王府上下,蘭兒一遍遍囑咐,她還把阿禮安放在床上,像養病一般照料著。

府上無人敢駁。

清華待要問時,蘭兒隻抬著疲憊的眸子,喃喃道,“王爺沒有死。”

聽起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問題是,阿禮早已沒有了氣息了。

蘭兒如此堅持,不是發了癔症吧?清華擔心她傷心過度,才這般自欺欺人,妄想阿禮沒有死,一日兩日還依著她,隻是到了三四日時,她仍沒有半點醒悟,清華才察覺出些不對勁來。

不是為忙裏忙外的蘭兒,而是為屋裏頭躺著的那位。

按照說法,人死後三四日了,必定要開始腐爛了,但阿禮的身體並沒有,仔細查看之後,除了那些斑駁的傷口,也並沒有出現屍斑。

清華心顫著想,這是什麼意思呢?莫非真如蘭兒所說,阿禮並沒有死?

蘭兒從回來以後,的確行事有些古怪。

她先加強了王府的守衛,除了皇後,沒有人可進安王府,而阿禮的屋子,也不許外人進去,幾乎把安王府防得嚴嚴實實。

人死了不發喪,反而悄悄地關起來守著,所以,安王府的人,都覺得他們的王妃大概是受不住打擊,瘋了。

然而,蘭兒雖不讓外人進阿禮的屋子,卻不時地請清華過去陪她。

有時,蘭兒自己出去了,留下清華一個人在阿禮的屋子裏。一個死人躺在自己的麵前,清華也不害怕,她隻是如尋常一樣地坐在他身旁,試著與他說著家常話,她總覺得,阿禮能聽到的。

每每這時,她便十分理解蘭兒的感受,她一定是舍不得阿禮那麼快地離開。一旦入了殮,裝了棺,何時才能再有機會與他見一見呢?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會了。

想到此,清華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隻想多看他一會兒,甚至看得入了神,忘記他已死了的事實,隻覺得自己在等候一個熟睡的孩子醒來。

結果,到了第七日了,蘭兒居然請來了大夫。

大夫的話,讓清華驚得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在做夢。

大夫說,“王爺氣息回調,雖傷勢險重,卻暫時保住了一條命。”

蘭兒忙問,“那王爺他,什麼時候醒呢?”

大夫便答,“這個,需得看王爺自身了,像這麼重的傷,很少有人挺過來的,王爺已是了不得了,但畢竟元氣大傷,至於何時能夠蘇醒,老夫也斷說不得,隻好聽天由命了,有些時候一兩月,亦或一兩年,三四年,久一些,甚至數十年,都是有的,王妃莫要太著急,自己也要保重啊。”

蘭兒仍感激地點頭,並不氣餒。

阿禮,果然是沒有死的。

清華聽著他此刻微弱而均勻的呼吸聲,已感到心滿意足。

而蘭兒的麵上,總算變得有些欣慰,此前,她時時都是忐忑不安,驚惶淒愴的神色。

清華稍稍冷靜了下來,終於忍不住問了她,“蘭兒,你有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