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才歎氣道,“娘娘,蘭兒不是胡鬧。王爺出發之前,已打算好了一切。他留下信給我,說是,若他躺著回來,不要那麼快埋他,等他七日,待七日後,若是他還沒有氣息,那便無疑是死了,到時再送上山去也不遲。”
蘭兒流淚道,“他走之後,我便一直擔心著,怕他的囑托成了真,怕他一去不回。娘娘怎麼沒有告訴我,他是一個這樣狠心的人啊?”
清華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都是阿禮親手布的一場局,他拿自己作餌,又以退為進,用假死來助自己脫身。
但是他顯然也知道,這隻不過是與天賭一條命罷了。
可不論他是僥幸贏了,還是悲慘地輸了,都隻有蘭兒,獨自替他承受著這份煎熬。
“蘭兒受苦了。”清華心疼道,“我還以為你—”
歆蘭紅了眼睛道,“娘娘以為我瘋了麼?那樣才好呢,連娘娘都瞞過去了,我才能瞞過其他的人啊,才好讓王爺,平安地度過這七日,免得那些人賊心不死,再來加害他。”
清華感歎著,虧得是蘭兒做了安王妃,換做別人,誰能如她一般隱忍且,處變不驚呢,裏裏外外,將原本要亂成一鍋粥的安王府,料理得井然有序,分毫不差。
便是看中了蘭兒的擔當,阿禮才放心地將身後事留給她吧。
可是,對蘭兒來說,這份信任,卻是很殘忍的。蘭兒的心裏,更希望成為他的牽掛,而不是那一個,後顧“無”憂。
蘭兒心中未必不怨,隻是連他醒來都是難事,更別提要與他訴訴這其中的委屈了。
而朝中之人,早以為安王已經死了,此前因礙於安王妃一直攔著不辦喪事,大家才隻默默地表現出哀思來,在朝堂之上,也不約而同地少了吵鬧,爭論之聲,皆不敢在這個皇帝灼心之時,更添他的怒火。
外人自是不明白安王前去追查流寇的真實用意,在他們看來,安王雖因齊王丟了性命,皇帝肯定會把安王的死,遷怒在齊王身上,可事實上,齊王自己,也受了傷,還有那個追隨他多年的叫韓夜的心腹也喪命在紫峰,屍體是與安王一同運回來的,因此,大家對齊王反而感到有些同情。
重山這邊,一來找不到任何楚珩設計謀害阿禮的證據,二來楚珩自己損兵折將的,關鍵是韓夜死了,再也無法查證他是不是流沙骨的人,便讓這個案子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於是,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無人敢說。
韓夜的死,大概隻有齊王知道真相了,至少從表麵看來,他與安王一樣,是遭遇了流寇的暗算而殞命的。
但是,重山從情感的角角度出發,也是厭惡齊王的,他嘴上不說,但內心是恨著他連累了阿禮的性命,肯定是不願再信他的了。
待清華從安王府回到宮裏來,便和他說了蘭兒和阿禮悄悄計劃的一切,得知阿禮未死,重山先是愣著不敢置信,而後一陣狂喜,最後忽心酸地哭了,紅紅的眼睛,愈加顯得疲憊不堪,他已多日未曾合眼了。
這時候,他已全然不關心什麼真相不真相的了,他隻關心阿禮何時能夠醒來,再風風火火地闖到他的麵前,直愣愣地喊他一聲大哥,那是最令他歡喜的,與旁人不一樣的稱呼。
重山又慚愧地想到,阿禮從來不給自己添麻煩,倒是自己,一直仰仗著他的扶持與關照。
為了將阿禮護好,也為了寬蘭兒的心,重山特意增派了一支親兵衛隊,去助守安王府,他已發誓,決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他。
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阿禮仍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他府上的那些人瞧他,像個活死人一般,慢慢地,眾人便覺得是難了。
不巧的是,先前一直滋擾蜀國西陲邊境的月氏一族,如今動靜也越來越大了,朝廷不得已,便提議出兵抗擊,以絕後患。
這將帥人選,若擱著安王健在時,定要爭一爭的。隻是此刻安王人事不知,朝廷眼前能用的可靠之人,還數齊王最合適。
西陲之地遙遠,與月氏的戰事便求一個速戰速決,眾人可都還沉醉在齊王當年北伐的風采中,皆以為,若得齊王前去,必能痛擊月氏小國,令他們再不敢上跳下竄,肆意挑釁。
隻是,尚沒有人敢開這個口,明眼人都知道,他們的陛下,如今橫豎都看齊王不順,於是也無人敢保舉齊王出戰,所以,他們心中又急,又不敢請。
直到靖侯蘇煜上疏,親自推舉,這些人才紛紛跟著說好。他們還知道,他們這位陛下,最聽靖侯的話。
果然,煜之一開口,重山即便心有疑慮,也還是應了。
重山總以為蘇煜是個不偏不倚的人,不會像自己,總被個人的喜怒所左右,蘇煜處事冷靜,公正,客觀,明知自己顧忌楚珩,還是要頂著這個風頭上奏,也正是這一點,讓重山下了決心,認為這是個他作為君王必須做出的一個明智的抉擇。
齊王出城時,重山去送了一段,蘇煜送得更遠。
他二人獨在很前麵,騎馬並排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