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兌澤丫頭本還想說啥,但是見得那钜子腹滿臉決絕的樣子,便也隻好默不作聲了。
荊無涯但見钜子腹回答的如此爽快,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隻又聽得那钜子腹又正襟危言道:“此番任務困難重重,有的甚至是危機四伏,還望各位領命者多加小心。”說罷,便聽得眾位異口同聲的“謹遵聖令”,隨後大家便挪步散去。
等大家都散去之後,剩餘的弟子都滿心不解師父的安排,老五雷震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於是便向钜子腹問道:“師父,為何你放著我們這麼多弟子不用,非要派一個陌生人前往那機關塚,這機關塚艱險重重,那小子吊兒郎當,看似無啥奇特之處,如此重擔,他又如何能夠擔當?”
钜子腹聽了,隻是笑笑,好似神秘地說道:“我自有主張,你等不必多慮。”
眾人見钜子如此作答,也不好多問,隻得作罷。
且說那荊無涯離了那山洞之後,出口便就一樹叢之中鑽出,弄得滿身雜草樹葉,本就因被圈了局而多有不爽,此番又弄得邋遢無比,不免很是牢騷:“這什麼破地方,盡是些坑人的玩意。”
兌澤聽得他話中有話,於是又開始奚落起他來:“有些人自己還剛在此地偷喝過別人的東西,這會兒倒是忘得幹淨了。”
聽那兌澤這麼一說,荊無涯方才仔細打量起周圍來,這片灌木叢,不遠處還有那破落的酒肆,酒肆的地上,那被砸爛的酒器還散落在哪裏,似乎在等待著好心人來收拾。這仔細一掃視,那散落的酒器不就是自己那日砸爛的嗎?這酒肆不就是自己來過的那個酒肆嗎?還有那灌木叢,那個從裏麵鑽出來的老者,不,是那墨家钜子腹,難怪能一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原來此處竟有如此玄機。誰曾料想這毫不起眼的灌木叢背後竟是墨家號令集結之處!
想到這裏,荊無涯不得不佩服這墨家一派行事如此縝密,不愧為當今第一大門派。對於剛才那钜子腹的句句話語,此刻方才想疑問幾句,但又迫於那兌澤丫頭不肯相告,便假裝隨意地問道:“我說你們墨家那個什麼門啊,什麼坊的,到底是何來頭啊?”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我們墨家分為六門八坊,六門為天機門、玄陣門、神風門、聖火門、叱雷門、雲澤門;八坊為聚義坊、問鼎坊、彙英坊、飛仙坊、天罡坊、雲龍坊、逐鹿坊分位於秦、趙、燕、韓、楚、齊、魏以及聖地墨客山莊,總壇為墨客山莊,分由墨家七位長老和墨家钜子所掌管,此八坊位置均很隱蔽,非墨家中人不得而知。六門分別由我墨家八子中的天乾、山艮、風巽、火離、雷震、水坎所掌管,天機門主要負責收集各方信息,運籌帷幄之用;玄陣門負責布置各種奇門異陣,迷惑敵人之用;神風門以迅速靈活著稱,所以主要負責傳遞情報;聖火門門主火離善火器,所以主要負責軍備火器;叱雷門主要負責在緊急情況下召集部眾,叱雷令一出,即可便要集合;水澤門則利用水漕之利,經營天下,即可網羅情報,又可提供日常支出,一舉兩得…”
兌澤的話還未說完,荊無涯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他本以為這墨家門派不過是諸子百家中的一家而已,頂多算的上是比較突出的罷了。雖然他也曾聽得那墨家崇尚非攻兼愛之說,但是如今看來,這並非簡簡單單一思想學術門派,而是已經到了在這亂世之中可以獨擋一方的境地了。
“怎麼啦,聽傻了吧?所以我勸你,最好別想著打我們墨家的主意,墨家關門弟子可不是好做的,得經得起那七七四十九番考驗才可入門。而且入門之後,還得繼續修行,像我大師兄天乾那樣天分高的話,也許三年五年的可以領的一門,倘若是不得開竅之徒,怕是一輩子也隻能去挑柴打水嘍。”
“你怎麼知道我天分就不高呢?”荊無涯似乎很不服氣。
“我怎麼知道?這還用想麼?我用後腦勺看都能看得出來,你這個無賴就隻會耍嘴皮子蹭便宜,至於天分麼,耍無賴的天分倒是很高,其他的麼,就同那草包無異。”
“你!”荊無涯聽那丫頭這話,本想發怒,但是忽然話鋒一轉,便說道,“我看你天分也就和我差不多,怎麼也能做的那墨家八子之一?”
“我做得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再吵吵,我便讓你再說不出話來。”
“上次是不小心中了你的奸計,這次我可不會那麼傻了,我不吃你給的任何東西,我看你能拿我怎麼辦?”
“嗬嗬,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外號‘毒八妹’,可以通過任何方式傳播毒物,你不吃不喝可以,但是有本事你不要呼吸。”說罷,便拿出一小藥瓶來,還不時地在荊無涯眼前晃蕩,一臉壞笑的樣子顯得很是得意。
荊無涯雖不知那藥瓶中裝的是啥玩意,但是他也領教過這‘毒八妹’的厲害,知道她不好惹,但又礙於麵子,不好顯得太軟,於是便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免得說我以男欺女,以強淩弱,傳出去以後也不好聽。”
“得了吧,還嘴硬,要不是師父這次有重任交給你我,我早就把你毒啞毒瞎毒殘廢了!”
荊無涯遊曆列國無數地方,遇得奇人怪人倒也無數,如今碰上這麼個刁蠻無理的野丫頭,也隻好自認倒黴了。此刻,他方才明白為何那钜子腹要派這麼個丫頭和自己同去了,想來是想用她困住自己啊,想不到自己小心使得萬年船,如今卻栽倒在那陰溝裏去了。想到這裏,便一邊跟在兌澤丫頭後麵走著,一邊不由得心中大罵那钜子腹是隻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夜晚,暮色已漸入迷離,尋常百姓此刻早已夢遊周公,而此時的李府之中,依然有一盞燃的昏黃的燭光,在這暮色之中生生不息。那書房的案頭有一丹眉赤臉之人正襟危坐,身披黑衣披風,手上翻閱的是這幾日來堆積已久的簡牘。此刻還在勞碌案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趙國名將李牧將軍。
“夫君,這麼晚了,還不歇息麼?”李夫人擔心丈夫的身體經不起這無休無息的折騰,便半夜起身前來書房催促。
“夫人先回房睡吧,秦國此次來勢洶洶,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可怕,我當年又深受廉老將軍的重托,如今身係趙國安危,如果能保的趙國平安無事,就算讓我捐此殘軀又何妨?”
“既如此,那夫君要多多注意身體,我便先回了。”李夫人見勸不動夫君,又深知夫君的脾氣,於是隻得作罷,自己便先回房歇息了。
待夫人走後,李牧繼續翻閱簡牘,每每看到緊要之處,便起身在身後的列國形勢圖上圈上一圈,時而又冥思一番,卻全然忘了這身體的勞累。
忽然,一陣陰風透過窗戶,讓那本就微弱昏黃的燭光搖弋起來,把這本就黯淡的人影晃動的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哪個是別人的了。
“閣下既然來了,就請現身吧。”李牧此刻雖苦心研究這兵陣軍圖,但是周圍稍微變化的一切,卻依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哈哈哈,李將軍果然不愧為神甲將門之後,既能運籌帷幄於千裏,又能洞察周圍一切,老夫佩服之極啊。”
“哦,哈哈,原來是老朋友來了,李某不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李牧一聽的那聲音,便喜出望外,不用說,這便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了。
李牧話音剛落,隻見那屏風後麵忽閃出了幾個人影,一白發長須老者,兩淩然正氣的壯士,還有一位俊俏的巾幗女子,這幾人不是別人,正是钜子腹和他的三位弟子。
“將軍客氣了,老夫不請自來,也是多番叨擾了。”
“腹老前輩這是什麼話,我李某人的府邸便是腹老前輩的棲息之處,腹老前輩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我還怕我這寒舍照顧不周,虧待了腹老前輩呢。”
“哪裏,哪裏,既然李將軍這般說辭,我也就不客氣了。”
“腹老前輩請上坐。”李牧急忙揮手於案頭,示意钜子腹上座。
待那钜子腹一行人坐的之後,李牧便又問道:“我此番回城已是十分謹慎,腹老前輩何以得知我已歸朝?”
“我雖不知李將軍是否已歸朝,但老夫知李將軍的神騎衛隊昨日便已歸朝。”
“哦?卻是為何?”
“昨日我接墨家探子回報,說邯鄲城北有一團黑影疾馳,由於跑動實在太快,再加上塵土彌漫,遠遠望著卻如同黑雲鬼影一般,我便猜的那便是李將軍聞名天下的‘飛雲流影’。此衛隊雖區區幾百人,但是曾於塞外殺退十萬匈奴,每每匈奴犯境,但見此黑雲鬼影,便聞風喪膽,急退數十裏開外,此事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哈哈,原來如此,腹老前輩你過譽了,李某隻是治軍嚴格,訓練得這番勇士而已,哪有傳說的如此神奇。”
“誒,李將軍不用過謙,天下誰人不知李將軍治軍嚴明,帶兵有方,秦軍自東出以來,任王翦、王賁為統帥,一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唯有將軍能在肥之戰、番吾之戰中勝秦軍,這說明如今六國中能抵禦秦將王翦的唯有將軍你啊。”
“王翦用兵虛虛實實,變幻莫測,李某也是自愧不如,肥之戰、番吾之戰能勝秦軍,實乃萬幸之舉,雖勝也是險勝,還幸得腹老前輩的墨家弟子從中協助,否則必敗無疑。”李牧說罷,便朝钜子腹抱拳作揖,很是恭敬與感激。
“將軍如此便是見外了,兼愛非攻、鋤強扶弱本是我墨家祖師爺遺訓,況且當年我師兄廉頗再三囑托,趙國如有危難,必以死相報。”
“廉老將軍一生忠義,令李某敬佩萬分,可惜趙國君王不識忠奸,罷黜了廉老將軍的大將軍之位,讓老將軍抱憾一生矣。”
“是啊,師兄當年天分極高,短短幾年便把墨家兵法融會貫通,幾個師兄弟之中唯有他技藝超群,但是他始終認為唯有統帥領軍,方能鋤強扶弱,故而離開墨門,帶兵除暴,以兵者之器實現祖師爺兼愛非攻的夢想,可惜壯誌未酬,實乃人生一大憾事。”钜子腹談到此處,也是感慨萬分。
“更難得的是廉老將軍雖被罷黜,但是仍心係趙國,臨走之時便把趙國重任托付於我,如今每每想到趙國危難,總是心中有愧,怕愧對老將軍臨別之托啊。天下間,如老將軍這般忠義誠信之人,怕再是難尋了。”
“李將軍不必自責,也無需擔憂,更無需失望,老夫此番前來,便是與將軍分憂的,”钜子腹說著便從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把劍,呈於李牧跟前,慢慢道,“將軍可識得此劍?”
李牧接過那劍,仔細端詳了下,忽然臉色大驚,驚道:“這…這不是廉老將軍的佩劍——七星龍淵劍麼?”
“不錯,正是師兄的佩劍。七星龍淵原為伍子胥佩劍,乃兵家戰伐之劍,而後伍子胥流亡,曾贈此劍與一老漁翁,相求老漁翁不要說出他的下落,老漁翁為保伍子胥不暴露,之後便拔劍自刎,故而,七星龍淵劍亦成為誠信忠義之劍。而後,此劍便有了靈氣,能夠識得能使用自己的主人,但凡擁有此劍者,不是大才,便是大信,乃大才大信之人代代相傳。師兄雖故去,然則卻將此劍托付於他人,必是他所認定之人。”
“哦?不知所托之人為何人,現在何處?”李牧聽後,甚為驚奇,也很是驚喜,因為,如有那大才大信之人相助,趙國便有救。
“此人是個遊玩列國的遊士,說實話,老夫目前也不知他有何特別之處,此人雖吊兒郎當,但是老夫總覺得他冥冥中總有一股靈氣,所以此番派他去機關塚取機關圖,也好試試他的斤兩。”
此時,钜子腹的幾名弟子雷震、地坤、水坎方才恍然大悟,明白師父口中的那名吊兒郎當的遊士必是荊無涯無疑,難怪師父此前神神秘秘,原來這荊無涯竟有這般奇遇,但此人確若那遊手好閑之士,可廉老將軍偏偏將七星龍淵劍傳給了他,所以他們麵麵相覷,不知此番相傳,到底是福還是禍。
“原來如此,無論是福是禍都是天意,李某在此也不好多於過問了,隻是此番趙國凶險,還望老前輩能夠鼎力相助,幫我渡過難關。”
“這是自然,師兄臨別之時,曾差人送來書信,信中已有明言,他日若趙國蒙難,墨家必傾盡全力相助。”
“如此,李某人便放心了。”
有了钜子腹的這番話,李牧原本忐忑的心,此刻終於能有點寬慰了,他與钜子腹相交多年,亦一起聯手打過不少勝仗,故而深知墨家兵法之術的厲害。本來秦軍雖來勢洶洶,但倘若兩軍真交戰,李牧對他的“飛雲流影”也是滿懷信心的,所以孰勝孰負亦未可知。如今又有墨家鼎力相助,勝算便更是大了許多,隻是對於自己,還有其他更讓自己擔憂的東西,敗了必然是禍,勝了也未必是福,雖說自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是這李府上下三百餘口,難免他日不受自己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