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時,戎族哪個族人膽敢這般先斬後奏,薑萼定然是要叫他一番好看,可偏偏是這彬彬有禮的天乾,卻讓薑萼不生一點怒意,隻是嘟囔著小嘴隨口道:“罷了,就聽天乾大哥之言,放那麅子母子一馬吧。”
天乾見薑萼並不十分責怪自己,頓時心中頗為感激,連忙再次致謝了一番。
待他二人一番禮讓的言語之後,薑萼便又挎起長弓,整了整裝束,繼續前行,尋找下一個目標去了。
不多久,薑萼忽然又倏然止步,雙眼直盯住半空的樹葉從中,天乾有了之前的經驗,很快便也跟著止住了腳步,小心地放眼搜尋過去,卻見一隻山雕正雙腳抓住枝頭在休憩,還時不時地用長喙挑撥著自己的毛羽。
薑萼見得此物,臉上立刻顯現欣喜之色,嘴角長揚之時,手上已是挽弓搭箭,心裏定是再想決計不能再錯過這等絕佳機會。手起箭發,隻聽“嗖”的一聲,一隻利箭再一次從她手中脫手,朝那山雕疾飛而去。
可是哪裏知道這箭矢剛剛脫手,隻在薑萼跟前三尺處嘎然而止,隻有一陣箭風劃了過去。再仔細看去,隻見那支利箭卻已被一人的雙指緊緊夾住,那人僅僅用雙指便可阻斷脫弦的箭路,其內力著實深不可測。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天乾。
這次薑萼又是一臉驚異,剛想開口詢問緣由,便聽得天乾已經先行發話道:“你看那隻山雕對麵的那根樹枝上。”
薑萼聽了天乾的話,隨即順著山雕對麵的方向看去,卻又見一隻山雕正昂首挺立默默注視著這麵這隻山雕,隻是從身形上來看,這隻注視的山雕顯得雄壯的多,顯然是隻雄雕,而那支以長喙撥弄羽毛的雕則顯得婀娜一些,卻是隻雌雕。
“這雌雄雙雕必然是一對,你若取了這隻雌雕的性命,恐怕那隻雄雕亦不能獨活,何不網開一麵,成它二雕比翼之美?也算做得個善事了。”天乾雙目注視著這兩隻山雕,喃喃自語道。
天乾自注視著山雕,而薑萼卻注視著天乾,她隻覺得天乾的話就像有些一股深不可測的魔力一般吸引著自己,卻讓她這個原本性情直爽傲慢的公主全然不曾有違逆自己的怒意,反而是聽得入神了。其實她哪裏知道,天乾曆經過多麼深痛的情感磨難,他自己常常向往自己和重黎能像這對山雕一般過著雙宿雙飛的生活,所以才會觸景生情,執意救下那對山雕。
天乾觸景深情,良思許久,忽然回轉過神來,見得薑萼緊緊地盯住了自己,不由得雙頰一紅,連忙致歉道:“天乾真是該死,連連出手阻撓公主的雅興。”
“哪裏哪裏,我倒是沒什麼,不過隻怕這樣下去,我們兩個要空手而歸咯,到時候要惹父王不喜了。”薑萼嘴角一嘟囔,故意打趣天乾道。
“天乾有罪,恐要連累公主受九夷王責備了。”天乾見得薑萼這番言語和神情,心中愧疚萬分,又朝薑萼施禮道。
“嗬嗬,”哪知薑萼忽然一陣暗自壞笑,原本嚴肅不喜的臉色立刻堆滿笑容,而後十分傲慢地小嘴一撇道,“他敢!他要是敢責備我們,我就整日纏著他,纏到他求饒為止。”
天乾見那薑萼忽然神色轉的這麼快,頓時臉色一愕,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他這中規中矩的墨家弟子,哪裏又能猜的透情竇初開的女子的心思。
天乾從那薑萼這番自信的表情中得知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便也放下心來。隻見他緩緩收起手中的羽扇,不緊不慢道:“其實世間萬物,原本都有自己的生存的權力,哪怕隻是一株小小的野草,也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則,遇春則發,遇冬則殆,我們沒有幹涉他們的權力。我們原本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而強行剝奪了他們的權力,隻不過為了自己的生存有時候不得已而為之。故而弱者,當不以為弱,強者,也當不以為強,隻有相互依賴,方可和諧地生存下去。公主若是能盡量少殺無辜生命,那麼那些無辜的生命也自然會相助於你,這樣這個世道才會是一番太平盛世。”天乾想起當年恩師钜子腹在墨客山莊之時對自己的教誨,不由得想起墨家兼愛非攻、鋤強扶弱的宗旨,於是便一番話語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