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鑰匙插進鎖孔,沉悶地低吟了一聲。
公寓裏,黑漆漆的一片。
他也沒有回家嗎?
我沒有開燈,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一樣,心裏像缺了一塊一樣,怎麼都不舒服。
“這麼大個人了,跑哪裏去了”
我閉上眼,忽然聽見房間裏傳來細微沉重的呼吸聲。
不會是遭賊了吧
我拎起手裏的書包擋在身前,貓下腰來,仔細去聽那一點兒細微的動靜。
待我靠近牆角,那聲音忽然一下子就停止了。
打開窗台的燈,暖黃色的燈光軟軟地照亮了一方不大的空間。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身影,縮在角落裏,緊緊地抱住自己,手緊緊地扯著西裝的褲子,另一隻手貼近唇邊,潔白的牙咬著修長的食指,那根指頭已經微微泛了青紫色。
“喂,你在幹什麼!”我跑上前去掰他的指頭,他卻將手指咬得更緊了。湊近了看,我才發現,他的眼眶已經通紅了,眼角卻沒有一絲淚痕。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從嘴裏掰出來,他的手指已經被他咬得快沁出血珠來了,整個指頭都已經發紫了。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想給他一個耳光。我埋怨他為什麼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又在這裏跟自殘一般地壓抑自己。
可是,在看到他那雙無助的眼睛的時候,我一下子心軟了。
在我看來,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像裝滿了星星的黑寶石。可現在,如同一攤墨水,黯淡無光。
“張槐序,你怎麼了。”
“不要碰我!”他低低地怒吼一聲,一把將我推開了。
我不死心地去拉住他的胳膊,才察覺到,他的手臂上戴著一截黑紗。
我這時想起來,百合過,張槐序的生母今去世了。
可是,張槐序離家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的父母沒少給他打電話。他每次,不是不接,就是和他們大吵一架。
我印象裏張槐序的母親是個漂亮溫柔的女人,四十出頭,生的極有氣質。她之前拎著大包包的東西,一個人吭哧吭哧地上樓,張槐序卻連家門都沒讓她近。
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在樓下一直等到了第二一早,可張槐序根本就沒有半分動容
我見他最生氣的時候,是前幾,他和他的母親打電話的時候。
“你們還想用什麼方式騙我回去。你們拋下我那麼多年,就算現在你真得了這個病,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都不會喊你一聲媽!”
我想要安慰他,卻根本找不到措辭。
“張槐序,那個我們去坐摩輪好不好?我我們再去一趟歡樂穀。”
“張槐序,我們去歡樂穀吧。去年秋遊,咱倆什麼都沒玩到,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張槐序”
我叫喚了他三聲,他的眼眸裏才勉強透出一絲光亮來。
他遲緩了抿了抿嘴唇,沒有應答。過了一會,他才緩慢地站起身來,或許是長時間的蹲坐讓他有些精神恍惚,他晃當了一下才站穩,轉過頭來看著我。
這是默認了的意思嗎?
我往門口走,他就跟在我身後,像一隻受傷的大貓,顫顫巍巍地讓人心疼,可他偏偏又不哭一聲,喊一聲,隻是這樣沉默地隱忍。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八點,歡樂穀臨近關閉,走來走去的行人稀少了許多,讓我更清晰地看清了跟在我身後的,張槐序的身影。他的影子被燈光拉得細長,就這樣緊緊地貼著我的影子走著。
這個孤單的人,真是讓人心疼。
“人的一生要經曆太多的生死離別,那些突如其來的離別往往將人傷得措手不及。”——林徽因
從上了摩輪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窗外的燈光上,表情沒有方才那般的訝異,卻還是有一種不出的被傷感。
這次摩輪上,沒有別人,隻有我和他,我們相對而坐,但我感覺得到,他的心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沒有看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現在湊近了看,我才發現,張槐序的褲子的膝蓋部分沾了許多髒土,邊緣印出了一圈水印來。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剛從墓地回來。
待摩輪轉了快有半圈的時候,忽而一陣疾風吹來,廂內一時間不住地搖擺起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不由得驚叫了一聲,坐在我對麵的人很自然地一下子把我拉到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