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遠垂下眸子暗暗思索，想著踏馬巷附近的地形，他曾去過那裏，大部分都還記得很清楚。
踏馬巷不像其他隻供人行走的巷子，它確切說應當是一條小街，兩側有幾戶人家，晚間也會有燈籠照明，趙昱在巷子裏因黑暗摔出來那一身狼狽顯然不太可能。
那他是從哪裏弄的那樣一身乞丐樣兒，南市？李修遠搖搖頭，不對，南市那樣繁華的地方，若看到一個乞丐身穿綢緞，怎麼會沒有好事的人出來說一說。
既然到如今都沒傳出閑話，那多少能證明當日趙昱即便在南市，也一定是一身裝扮妥當，至多是醉了而已。
從南市到嘉猷坊可以有很多條路，但必經的裏坊就那麼幾個，趙昱從中穿梭到達洛水可以被人弄成那樣的機會很多，可懷疑的人也更多。
“侯少卿可還記得趙副官身上的酒味？能否識出那是何種酒？”李修遠聲音依舊很低的問侯飛，這或許也是一條可以解惑的線索。
侯飛撇著嘴努力回憶那種酒的味道，他碰到趙昱時他已經渾身破爛不堪，除了酒的味道還有不少穢物的味道，想要一時間分辨出來有些困難。
“似乎是南市一家胡肆，這種酒的名字我一時想不起來，但郡王可以到那家胡肆看一看，他們家還挺有名氣，老板娘是一個波斯美人兒。”
那家跟別家不一樣，他們家不是男人做主，聽說是因為該當家的阿郎來自原來的百濟，雖說陛下寬恕了百濟，但畢竟有些忌諱。
“告訴本王那家胡肆的名字即可。”李修遠見侯飛陷入回憶，不由撫了撫額頭，原先隻以為薛昊一的刑部侍郎當的有些不靠譜，現在覺得侯飛這個大理寺少卿當的也有些飄忽了。
玉長情卻在這時回了神，聽到他的話好奇的問道，“哪家胡肆？是南市的嗎？”
“郡主知道？”李修遠轉頭看向她，見她麵色已經恢複，眼神裏的思慮也消散了大半，想著她應該是把不通的思緒理順了。
侯飛點頭說是，就是南市那家胡肆，不僅酒出名，老板娘更加出名。
“哦，我知道，那胡肆叫醍醐，醍醐灌頂的醍醐，這名字是出自他們家一種十分珍貴的酒，東都多少紈絝求之而不得。”玉長情說的眉飛色舞，她雖然不是十分愛酒，但這麼稀少的美酒也不免上心去求了一壺。
玉長情想著動用東院小廝去偷……哦不，去求來的那壺醍醐，味道果真不是蓋的，一口飲下唇齒留香，她後來還想了多幾日呢。
“這家胡肆怎麼了？”咽了咽口水，玉長情問重點，兩人剛才嘀咕的樣子她察覺到了，不過腦子裏的東西沒消化下去，也就沒插嘴說上兩句。
侯飛沒說話看向李修遠，李修遠則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回視玉長情，不過幾個眼神來回，玉長情已經了然的笑了。
“郡王這樣驚才絕豔，就這麼埋沒了實在有些可惜了。”她抿唇一笑，眉眼間的俏皮讓李修遠帶笑的嘴角又彎了彎。
出了大理寺玉長情棄馬上了李修遠的馬車，他似乎不喜歡騎馬，出來進去都是馬車，而且是那輛樸實無華的馬車。
玉長情坐在馬車裏，裏麵舒適得體，柔軟的墊子上已經鋪了薄薄的毯子，十分柔軟。
她還記得那日進宮李修遠所乘的馬車，那是象征郡王府尊貴的華麗馬車，但也一樣低調，“你的馬車都這麼低調，做戲做全套，你這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麼蟄伏？”
問題問的有些突兀，但玉長情沒別的意思，隻是看到這樣的情景腦子就浮現出這麼一個問題，然後就很隨意的問了出來。
李修遠也沒有對她問這樣的問題有多大反應，在玉長情完全沒想要得到答案的表情下回了句，“自保而已。”
玉長情沒想到他會回答，詫異的扭頭看向他，大唐皇室的子女都十分美貌，郡主郡王也都不差，但李修遠這樣的容貌卻還是十分出眾。
不同於高宗略顯柔軟的容貌，也不同於皇室中大將的劍眉星目，他是一種剛柔並濟的好看，溫潤的時候是個書生，冷冽的時候是個鐵血王侯。
“皇室果然逃不過爾虞我詐肆意傾軋，也難怪你小小年紀就開始自保蟄伏，少時的天才果然名不虛傳。”玉長情抿唇笑了笑，轉頭朝外看，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仿佛人間再無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