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最大的雨是在準噶爾,很奇怪是不是,那地方都是戈壁灘和沙漠,經年累月的不下雨。可每年夏,總能痛痛快快地下幾場,我行軍的氈房並不能擋住這麼大的雨,很快帳子裏頭就進了水,我和戰士們索性鑽出了氈房,那時候地浩大根本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我們就圍坐在一起,戴著鬥笠聊。雨聲太大了,連別人了什麼話都聽不見,但是隻覺得酣暢淋漓。”
暴雨讓那幾條大江大河的水位暴漲,滾滾江水翻騰而過,戰士們慷慨而歌,唱的是南腔北調,唱的是家國下。
“我見過的,約麼就是在京裏了。”陸青嬋笑著,“那時候喜歡坐在窗邊聽雨,劈裏啪啦的,是水珠子落在琉璃瓦上的聲音。我喜歡雨,下雨不用讀書寫字學規矩。皇上呢?”
“我啊,”蕭恪笑笑,“我不是很喜歡雨。”他沒有由頭,陸青嬋也知道有些話並不該問。
他們倆分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金玉寶石堆出來的嬌花,一個展翅於塞外戈壁灘的雄鷹。站在蕭恪身邊,陸青嬋纖細得像是一朵娉婷的花。可這畫麵無端就讓人覺得和諧。
他這一生,漫長而富麗堂皇,可也隻有陸青嬋,讓他嚐到了酸甜的滋味。
兩個人正輕聲聊著,身後佛堂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推開了,一個身穿絳紅色袈裟的僧人微微躬身:“二位,來裏麵避雨吧。”
這個僧人從外表上看不出年歲,隻是眉眼間層疊的褶皺讓人覺得他像是一棵種了很多年頭的槐樹,他的眼中平寧沉靜,岑寂又安詳。
陸青嬋下意識看了一眼蕭恪,蕭恪握住了她的指尖:“如此,就多謝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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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佛殿並不大,裏麵供奉了釋迦摩尼的佛像,檀香氣也是幽幽的。好像是經年累月的供奉,把這座方寸的佛堂的每一處都浸染了氣息一般。
這佛殿裏,那位僧人雙手合十:“晨間見山中偶見祥雲,王氣彌漫,就知道今日有貴客來訪。”
這一語就點破了蕭恪的身份,蕭恪淡淡嗯了一聲:“慧寂大師好眼力。”
殿中放著三個蒲團,好像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一樣,蕭恪和陸青嬋跪坐在蒲團上,慧寂大師捏著瑪瑙珠輕聲:“二位遠遊至此,不為求神拜佛,不為講經法,可是心中無所欲求?”
“並非無所欲求,而是我等所欲之事,皆可由我不由。”
殿中回蕩著蕭恪平寧的聲音,慧寂大師略微頷首。
“佛教興衰與王朝更迭不無關聯,而吾皇不信鬼神之,為何要尊崇佛教道教,此難道不是和吾皇心中所想背道而馳嗎?”
“朕不願行不問蒼生問鬼神之舉,但君權神授,與佛教治國殊途同歸。”這句話陸青嬋聽懂了。蕭恪從來都是冷靜而自持的人,他可以不信,但是他知道如何利用以其鞏固自己的地位。
慧寂大師和蕭恪二人從佛教流入中土大陸開始,到以佛學治國之策談起,頗多佛偈和梵文,這些都是陸青嬋不懂的。而蕭恪胸中所擁有的廣袤地,又是陸青嬋所沒有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