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黑，母親還在不停地趕貨，沒有注意到坐在身旁的兒子。阿秋坐在椅子上，聽著機器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看著這破敗不堪的房間，猶如牢籠一樣，緊緊捆住了他的手腳，使他不得動彈。他累了，想閉目休息一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在夢裏，他夢見自己穿過一條漆黑冰冷的隧道，走出洞口，來到了一個山穀。山穀裏陽光明媚，樹木蔥蘢，流水淙淙，好似一個世外桃源。他踏進山穀，可以看到彩蝶在空中翩翩起舞；蜜蜂在花叢中嗡嗡地飛著；畫眉鳥在枝頭上唱著悅耳的歌。蔚藍的空萬裏無雲，溫柔的陽光照射著大地，使萬物都沉浸於陶然忘我的歡樂之中。阿秋置身於美景之中，不禁感歎世間居然還有如此美麗的地方……
“醒醒……醒醒！”母親拍著他，叫喊道，“怎麼睡著了，要著涼的。”
“嗯……我……”阿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還沒緩過神來，看了下四周。
“來——起來吃飯了。”母親關了機器，上樓去了。
“唉，睡了下舒服多了！”阿秋起身，伸了個懶腰，長歎了一聲，慢悠悠地上樓去了。
阿秋來到閣樓裏，母親正在炒菜。他坐在凳子上，倒了些飲料，先喝了起來。母親不一會就端了兩碗菜出來，一碗是糖醋排骨，一碗是番茄炒蛋。她又從電飯煲裏拿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肉蒸蛋放到桌子上，道：“好了，菜齊了，開飯啦！”
“哇，好香啊！”阿秋聞了聞，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真好吃！”
“好吃吧，都是你喜歡吃的！”母親看著阿秋大快朵頤，心裏很是高興。
“嗯，都是我的最愛，哈哈，今有口福了。”阿秋開心地點點頭，笑起來像個孩子，真無邪。
“多吃點。”母親夾了塊排骨放到兒子的碗裏。
“你也吃啊——這麼多——我吃不完的。”阿秋。
母親笑笑，沉思了一會，然後語重心長地了起來。
“昨晚上，你跟你爸出去逛街的時候。你舅媽上來，跟我聊了你的事。
“她問我：‘為什麼阿秋大學讀得好好的，突然不讀了呢？’
“我跟她：‘阿秋覺得自己人不夠聰明，讀書讀得很累，不想再讀下去了。而且，他讀的是民辦本科，也就是二本末流的學校，他覺得就算勉強畢了業，也不好找工作。再者，一年接近兩萬的學費，對我們來也是負擔很大的。’
“她接著道：‘阿秋都讀到大二了，再讀二年就畢業了，不接著讀，太可惜了。要是因為錢的問題，學費我來出，不用還我。你跟他好好！’
“我：‘我也勸了他好多次了，他下決心不想讀了，我也沒辦法，隻能依著他了。’
“然後，她讓我多開導開導你，多勸勸你，讓你回去繼續讀。她今中午也過來跟我了，你要是願意回去讀，學費的事，不用擔心，她包了。
“她覺得太可惜了，她：‘就算畢業了，找不到工作，起碼也是大學生嘛，以後找對象也容易點啊。你看，他這個年紀的，基本都是大學生了。他要是畢不了業，沒有大學文憑，就找不了體麵的工作，隻能找點累的活，髒的活幹了。現在，找對象都是找門當戶對的，女方要是大學生，阿秋大學沒畢業，女方家人肯定看不上他了。阿秋找對象，以後也隻能找大學以下的了，除非你家裏有錢，人家女方看在錢的份上，願意過來。但是，我也知道你們條件不好。你跟阿秋好好，舅媽很希望他繼續回去讀，先完成學業再。要是因為學費的事，真的不用擔心，我會出。你們要是因為沒錢交學費，而不讓他讀，那親戚朋友會我太吝嗇，不借錢給你們，我這臉沒處擱了。’
“我回答她：‘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跟他好好聊聊。’我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她也不是怕別人閑話，她是真的想幫我們，你舅媽人很好，菩薩心腸！”
“我知道舅媽人很好！”阿秋放下手中的碗，麵色陰暗了下來，抿了下嘴，然後，“我也沒辦法，在學校裏，我經常掛科。同寢室的人打遊戲，不上課，也能過；我去圖書館看書學習，還老掛科。同學們當麵沒有我什麼，背後對我指指點點，還給我取外號叫‘木魚’，我空長了個腦袋，裏麵什麼也沒有。寢室裏的人也對我不理不睬的，老用鄙視的眼光看我，好像我得了瘟疫，會傳染給他們似的。我極力想討好他們，時不時給他們買水喝，但是他們看我，還是像看一個傻瓜一樣地看待我。我承認，我是笨，這個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他們是因為考差了，才讀的二類末流本科；我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勉強爬上來的。我們原本就不在一條線上。我讀得太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沒有讀書的分，我知道我在讀書這條路上是出不了頭的了。與其這樣痛苦地下去，我還不如提前退出來。這樣，我心裏還好受些。”阿秋著著，眼眶濕潤了，開始抽泣起來。
母親認真地聽著，想安慰他幾句，話到嘴邊，又重新咽了回去。她看到兒子這麼傷心，眼淚奪眶而出，也跟著啜泣起來。
“兒子……你不容易啊……媽知道你活得不容易！”她淚流滿麵，傷心不已。
“沒事的……媽，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阿秋擦了擦眼淚，嘴角微微上揚，笑著對她。
“就算我勉強畢了業，拿到了文憑，也不容易找到工作啊。即使我找到了，也隻能做些剛剛解決溫飽的工作，更不用買車買房娶老婆了。現在本科生一抓一大把，研究生也多如牛毛了，何況我這還是末流本科，根本沒什麼競爭力。現在找工作，白了就是比學曆。讀書這條路，我走不通，又何必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呢！再，我對文憑很看淡，是不是大學畢業，對我來一點也不重要，自己活得好才是真的，其他是什麼的，都是虛的。”阿秋怕母親傷心，為自己解釋了一番。
“可是……好不容易上的大學，就這麼不上了，你以後不會後悔嗎？你不會怪我當初沒攔著你嗎？”母親問。
“不會的，我都這麼大了，做什麼事，我很清楚，後悔就不是男子漢！”阿秋拍拍胸脯，繼續，“我們家的情況，我也知道，你不用瞞我了。自從你走了後，來家裏要債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吵吵嚷嚷的，要我們還錢，還，就算你跑了，錢還得還，還不了錢，就讓我們把房子賣了——還他們。老爸跪下來求他們，讓他們寬限一陣子，答應他們一定會還的，讓他們先回去，他們讓老爸寫了條子，才肯離去。老爸想瞞著，不讓我知道，怕影響我學習，但我都看在眼裏。在我追問下，他才，是你欠了好多錢，還不了，就跑了。我問他，你欠了多少，他80萬上下。我當時聽了後，整個人都懵了，啊，這真是晴霹靂！這麼多錢，我們怎麼還得了。”阿秋強忍著淚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