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再三,顧總兵就派出兩名親隨,著常服前去堵自家那位校官。
“……若此事鬧開,州丞府必定以為軍方有意給他們難堪。所以我爹就讓我跟去露個臉,以免那人情急之下當眾耍橫,無端旁生枝節。畢竟他認得我,見我到場就知是我爹的意思,多少能安分點跟著走。”
顧子璿抿茶潤喉,又長長一歎。
“於是我就遇見了正在那裏坐莊的薛如懷。當時我倆誰都沒吭聲,假裝不認識。回去後我想了又想,覺得大家畢竟多年同窗,於情於理總該勸他一句懸崖勒馬。我就悄悄寫了張字條,次日上課時給了他。之後我沒再過問此事,也沒與旁人提過。”
雲知意以指尖輕撓下頜,若有所思:“你寫的那張字條,最後去了哪裏?”
“下課後他就撕碎扔進廢紙簍裏了,”顧子璿瞠目,“總不至於有誰跑去翻了廢紙簍吧?!”
“那不然呢?難道是薛如懷自己密告自己?”雲知意忍了個嗬欠。
雖很多事還是沒推敲通透,但聽了顧子璿所的來龍去脈,她多少有點頭緒了。
事情隻要有頭緒就好辦,抽絲剝繭慢慢來,急不得。
顧子璿越想越氣,最後怒而拍桌:“到底是哪個王八蛋這麼卑鄙?別被我揪住來,不然我擰斷他爪子!”
“你這姑娘怎麼回事?早上才考過法令呢,轉頭就想著動私刑了?”雲知意笑著安撫道,“好了,別暴躁。隻是揣測,或許又不是那字條惹的禍呢?咱們先靜觀其變。消消氣,趕緊回去洗漱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考試呢。”
顧子璿悶悶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深深吐納幾次才按捺住心中怒火。她對雲知意扯出笑臉:“明日還是你家裏的馬車來接你去試院嗎?”
“我下午已經吩咐過,之後馬車都不來了,”雲知意想了想,道,“若你不嫌煩,到時我與你結伴走路去?”
“這感情好!那明早我來喚你起床。”顧子璿轉怒為喜,樂嗬嗬與她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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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初刻,光未亮,考生們便魚貫湧出官驛大門,向鄴城試院的方向而去。
雲知意與顧子璿出了官驛沒走多遠,就看見了先行一步的霍奉卿、薛如懷、陳琇以及另三名男同窗。
來也怪,霍奉卿這人一派孤高清冷,待誰都不鹹不淡,有時嘴還毒,人緣卻沒有雲知意那麼糟糕。
至少在每次重要考試之前,總有人會硬著頭皮湊到他身旁,是“沾沾考運”。
雲知意摸出個寬圓口瓶子,挖出些許玉肌膏來塗抹著幹燥的雙手。
看著前麵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年背影,她口中輕咬著半軟的“薄荷蜜丸”,含混笑道:“今早要考的不是書法麼?我用腳寫的字都能勝他一籌,怎沒人來沾我的考運?”
顧子璿原本一路捂著腮幫子悶不吭聲地前行。
她殘困未消,人還有些迷瞪,聞言緩緩扭頭,驚詫揚聲:“你還會用腳寫字?!也太厲害了吧。”
她這一嗓子動靜不,半條街的考生全聽見了,前麵的霍奉卿等人自也駐足回眸。
突然萬眾矚目的雲知意尷尬至極,咬牙低聲:“謝謝你的大聲捧場。”
畢竟薛如懷昨夜才承了雲知意大個人情,此刻見她尷尬,便主動解圍。
“喲,顧子璿,你大清早就牙疼啊?”
顧子璿忍了個嗬欠,慢吞吞拖著雲知意趕上前去,加入他們這一行的隊伍。
“牙不疼,臉疼,”她訕訕幹笑,口齒不太清晰地嘟嘟囔囔,“昨夜我還今早去喚知意起床,結果卻是她站在我門口等半晌。好丟臉。”
薛如懷等人都聽笑了,唯獨霍奉卿,冷漠漠掃了雲知意一眼,淡聲道:“還是披頭散發比較丟臉。難看。”
見雲知意臉色丕變,薛如懷趕忙打圓場:“哪有?我瞧著挺好看的啊。”
他雖是為圓場,卻也不是違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