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懷那邊出了岔子”,這消息將雲知意打了個措手不及,當下也沒過腦子,脫口就吩咐梅將霍奉卿與言知時帶過來。
待梅領命而去好一會兒,雲知意才如夢初醒——
哪有在飯廳見客的道理?
更緊要的是,截止今日,黑市賭檔的案子並未真正塵埃落定,宿子約、宿子碧是她目前僅有的後手保障,不宜被更多人知曉,否則她會陷入被動。
上輩子在了結黑市賭檔案之前,州丞府與州牧府曾起過點不大不的衝突。此次她命宿家兄妹盯梢盛敬侑,一是防備盛敬侑貿然插手、延誤結案,二就是想看看上輩子那次的衝突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霍奉卿太聰明,接下來又會進州牧府為盛敬侑所用,若這個節骨眼上被他發現我身邊有你們兄妹在,但凡州丞府對盛敬侑有什麼動作,他多半就會懷疑是我與州丞府沆瀣一氣。”
雲知意頓感不妙,火速放下碗筷,顧不得儀態,站起身就大步往外去。
“子約,立刻回房去,別出來。哦,桌上收拾一下,別被人看出端倪。”
“是,大姐。”
宿子約雖並未完全明白雲知意的顧慮,但他辦事向來讓人省心。
他迅速將自己坐過的長凳歸位,收走自己方才用的碗筷,連桌麵上的細微痕跡都清理得幹幹淨淨。
待他悄然退出飯廳,那張桌子看起來就是隻有雲知意一人坐過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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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領著霍奉卿、言知時從前廳出來,走到半道就與雲知意迎麵相逢。
雲知意笑看梅一眼,見她微微頷首,心中便落定一半。
梅是從她祖母跟前過來的人,雖年紀不大,在她身邊也才三年,但穩妥可靠。即便她事前沒有特別吩咐,梅也是個管得住嘴的。
麵對霍奉卿與言知時疑惑探究的眼神,雲知意行了主家禮,道:“先時我也沒過腦,梅走後才想起,在飯廳會客實在失禮。”
霍奉卿以常禮還她,淡聲道:“正巧我急著出城沒吃早飯。”
“梅今早替我熬的肉蓉粥,”雲知意笑笑,“若不嫌棄,那就一起湊合吃吧。”
時候他倆還沒交惡那兩年,她時不時也會帶些京中送來的好東西做伴手禮,隨父母去霍家敦親睦鄰。
在霍家蹭過的飯不是一兩頓,霍家大人孩兒與她都不生分的。
但在字帖事件過後,霍奉卿和她的關係急轉直下,她不願自討沒趣,就很少再去了。
公私兩論,雖今後兩人必會各在其位,該防備的要防備,將來公務上的針鋒相對也不可避免,但雲知意並不打算像上輩子那樣與霍奉卿鬧得太僵。
“多謝。”霍奉卿從善如流地應了。
言知時吊兒郎當咧嘴,眼底卻並無笑意:“我看著怎麼像是長姐反悔了,不舍得讓我與霍大哥蹭這頓飯,這才急著出來趕人呢?”
雲知意當然不是出來趕人的。若她真傻到突兀將這二人又趕回前廳,別霍奉卿,就連言知時這子都會起疑。她出來隻是稍作拖延,以確保宿子約能從容離開飯廳而已。
“我來迎的人是霍奉卿,”雲知意冷冷看著他,“失口出在飯廳待客很沒禮貌,我出來相迎表示歉意是正理。你是我親弟弟,不幫著安撫客人,在旁邊陰陽怪氣什麼?”
“長姐息怒。我錯了,我生嘴欠。”
言知時很識時務地認錯,又奉上一卷紙張:“奉父親大人之命來交功課。這是我與妹半個月來每日練的字,恭請長姐審閱。”
他們姐弟之間一直都這麼奇怪。
從到大,言知時總喜歡在激怒雲知意的邊沿試探,但隻要雲知意冷下臉,他就會立刻裝乖。
從前雲知意不懂,後來與他衝突愈發尖銳,才逐漸明白自己的存在對他造成了多大壓力。
她為了多得點母親的重視,事事力求做到最好,對言知時、言知白也頗多約束督促。後來見他倆著實不像能成大器的樣子,她更是主動替父親分擔家中事,儼然將來要繼承言家的架勢,他倆當然會懷著“長姐會霸占屬於我們的一切”的忐忑戒慎,種種古怪都是本能反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