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今晚第一次情緒化地表現出自己的心情,激動,憤怒,仇視,憎恨,無邊的壓抑……
“你知道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支撐我這樣發奮的是什麼嗎?是仇恨,是無盡的仇恨。那二百元錢到底是不是我偷的,我不信姥姥家裏那麼長時間,真的沒有一個人會發現不了我是冤枉的。
可是,直到我小學畢業,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跟我解釋這其中的誤會。
我就像一隻沒有人要的可憐的哈巴狗,幻想著你們中哪怕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為我說一句公道話,那樣我就可以搖尾乞憐地活下去。
可是,沒有,沒有一個人。
所以,畢業後,隻有兩身校服和幾本課本為全部財產的我,賣了課本,換了十來塊錢當飯錢和公交車錢,找了幾家打聽過的初中,最後談妥了三十一中。他們答應隻要我保持全校第一,全市前十的成績,學費,學雜費,生活費都全免,一年兩千元的獎學金。
那個暑假,我靠著撿廢瓶子,撐到了開學。
之後,就簡單多了。人大了,力氣大了,見識也漲了,直到高中畢業,我都攢好了大學開學的學費。
但,整整七年的仇恨,我心智都別扭曲了。我以全省第十三名、D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一個不入流的二本。
你們以為我是報誌願的時候失手了嗎?不,你們愛心太泛濫了,看小看我。我能一個人活到現在,還活得人模人樣,你們以為我就這樣弱智,不堪一擊嗎?我那樣優秀的成績,即便是再複讀一年,哪個學校不是求著讓我去。
可是,我最後一聲不吭地拿著那份二本的通知書,去報名了。不是害怕自己第二年考得比不上第一年,是怕第二年沒有人會讓我這樣好運地收到那麼差的學校通知書。
你們知道為什麼我隻收到那一個學校的通知書嗎?
真相很簡單,就是,我的誌願表信息卡上所有的誌願信息都是錯的,隻有那個學校的號碼是對的。
你們看,你們的女兒多聰明。瞞天過海,騙了所有人,多厲害呀!
還有,你們知道我上大學前,為什麼你們會知道我乘坐的火車班次嗎?時隔七年,我還能無聲無息地查到你們的手機號碼,然後找人把我的登車信息,發到了你們的手機上。
你們看,我多有心機,多可怕!
我費了七年的心血,就為了這一天,就為了這一刻,能狠狠地報複回去,用你們女兒的一生做籌碼。
這樣巨大的代價,怎麼能不驗收一下成果呢?”
整個客廳裏,都是回響著溫文的詛咒,每個人都覺得後背發涼,全身隻冒冷汗,感覺每根汗毛都被驚得豎了起來。
他們從來沒想到,他們一直忽視,不放在眼中,像隱形人一樣好欺負的人,突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還帶著對他們每一個人深入骨髓的仇恨。
這樣突兀的轉折一時讓每個人腦袋都有片刻的呆滯,頹廢地不想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姥姥,姥姥,你死得好冤呀!如果不是姐姐叫了您去車站,您也不會被氣著,也不會那樣早就去世。為了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氣得丟下我們就走了,您真是不值得,死得好冤呀!”溫靜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一下子打斷了溫文一直主導的氣氛。
溫靜的這一席話就像萬籟俱寂中的炸雷,一下子把所有人從溫文深沉無比的仇恨中回過神。
秦田芳一直僵硬的身體仿佛一下子活了起來,多年的母女默契,讓她秒懂了溫靜的暗示。
眨眼間,秦田芳已經醞釀起了情緒,雙手捂麵,雙目紅腫,淚水洶湧,聲音哽咽,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隨著溫靜的控訴,也跟著大聲哭訴了起來:“媽,媽,都怨女兒不孝呀!養了這樣一個白眼狼,最後害的你死不瞑目……”
大好形勢急轉而下,溫文斜飛了溫靜一眼,便望向秦田芳,雙手拍掌,大笑道:“對,你說的對!你確實是一個不孝女,更是一個白眼狼,害得姥姥死不瞑目,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本該得到的效果沒有一點現象,讓一向自譽情商極高的溫靜心裏有幾分不安。
她實在是想不出溫文要怎麼破這個局,按下這份恐慌,告訴自己,溫文不過是虛張聲勢,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讓她有回手之力。
溫靜扯扯秦田芳的衣角,小聲地對她說著:“媽,你看姐姐是不是氣瘋了呀?”
秦田芳聽到溫文的話,本是有些心虛的,但溫靜在一旁適時地一點火,立馬小宇宙徹底爆發了。一手用力地拍向茶幾,怒火叢生,喊道:“你耳聾了,人傻了嗎?我說的是你這個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