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曾公亮向趙頊保舉王安石(2 / 3)

趙曙不是仁宗趙禎的親兒子,所以說“避嫌”,是怕過簡人說他不孝。趙頊是趙曙的親兒子,所以說“無嫌”。仁宗和英宗在四年內相繼死去,辦喪事的費用可是一筆大開支。趙頊拋出了又一個沉重的話題,甚至連趙頊的聲音都變得重濁起來。曾公亮說道:“當年太祖平天下,收斂金帛珠寶無數,藏之內庫,留給後世,原本便有向遼國贖回燕、雲十六州之意。誰知百年消耗,竟用空了。”

吳奎說道:“仁宗在位四十有二年,宮中遺物甚豐;先帝禦天下才四年,自然難比仁宗。”

趙頊並沒有理會曾公亮和吳奎所說的話,繼續按他的思路說了下去:“宮中如此,天下黎庶又如何?民富然後國強,朕當以何策富民強國?”

曾公亮和吳奎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知道真正小看了這個青年皇帝。自從太祖立國至今,曆經五代,也曾有多少名相賢臣?然而在承平之中,國力日衰。“富民強國”,好大一個題目!趙頊出了這一道題,他曾公亮和吳奎能解得了嗎?曾公亮和吳奎正沉吟間,趙頊輕輕吟道:

五季失國,獫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府,基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誌。

這是趙頊最近作的一首四言詩,原來端坐在龍床上的這個青年皇帝,不僅僅是要富民強國,心裏還想著燕、雲十六州!自從石敬塘贈送給遼國燕、雲十六州,到了周世宗手裏奪回了關南十縣。宋太祖趙匡胤廣積金帛,一是打算用金帛向遼國贖回燕、雲十六州,如果遼國不肯,便用這筆錢組建軍隊用武力收回。這就是趙頊詩中所說的“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府,基以募士。”宋太祖以下幾代皇帝和大臣,沒有一個敢於提出奪回燕、雲十六州。宋真宗時期,宋、遼發生了澶淵之戰,結果宋、遼締結“兄弟之邦”,宋朝以“兄長”的身份每年向遼國“賜予”二十萬匹絹,十萬兩銀子。宋仁宗慶曆年間,遼國揚言南侵,便是打算再奪去關南十縣。宋朝派富弼使遼議和,每年又增“賜”二十萬兩銀子。今天趙頊提出“曾孫保之,敢忘厥誌”,便是表明他要奪回燕、雲十六州。趙頊吟詩言誌,曾公亮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他隱隱覺得,在趙頊這位年輕君主之下做宰相,不是那麼輕鬆了。他先說了句“臣等愚魯,伏惟陛下廓日月之融光,以奮乾斷……”一眼瞥見趙頊皺了皺眉,自覺不妥,心念電轉,立時得了一個主意,躬身說道,“臣願保舉一人,此人學足以通大方,謀足以斷眾事,操行修潔,政事詳敏,實乃社稷之臣。”

趙頊問道:“我朝有如此之人嗎?”

曾公亮說道:“有,此人便是王安石。”

趙頊定睛看著曾公亮,仿佛要從曾公亮的臉上看到王安石的身影。自從和韓維在汴河堤上談過王安石後,趙頊便對王安石多了一份關切,也特別留意有關王安石的傳聞。他下意識的看了韓維一眼,韓維欠了欠身,微微一笑。趙頊問道:“王安石在先帝朝,曾累召不起,是病了?還是不恭?或是另有所求?”

曾公亮說道:“以臣所知,安石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

吳奎躬身說道:“曾大人之言,臣不敢苟同。臣曾與安石同領群牧,見其所為迂闊,不可大用。”

曾公亮瞪了吳奎一眼,頂了一句:“安石真有輔相之才,吳奎所言熒惑聖聽。”

吳奎一步不讓,緊跟著說道:“安石當年任糾察刑獄,爭刑名不當,有旨不降罪,仍不肯入謝,以為是韓琦阻抑,是以不肯入朝。”

曾公亮舉薦王安石,固然是想解目前應對困境,其實還有深層次的原因。曾公亮對韓琦不滿,想舉王安石來製韓琦。吳奎起而力爭,這倒出於趙頊的意料之外。對某個人月旦臧否,本亦尋常,聽吳奎說到王安石“爭刑名不當”,倒想知道內中情由,忙問:“王安石如何爭刑名不當?”

曾公亮說道:“那是仁宗嘉佑七年十月間事,王安石糾察在京刑獄時遇到的一件命案。”說到這裏,曾公亮略停一停,看了吳奎一眼,這才繼續說下去。原來,在汴梁城西興國寺橋附近,有兩個街痞,一個名叫孫離,一個名叫黃明。此兩人原本熟識,常在一起鬥雞走狗,賭博惹事。一天,孫離得了一隻鬥鶉,十分的威武雄健,黃明見了,也十分喜歡,便向孫離討要:“老二,這隻鬥鶉給我如何?做大哥的一定不會虧待你。”孫離本把隻鬥鶉當個寶貝,自然不肯。說道:“大哥,別的東西都可以給你,這鬥鶉則不可。”黃明見孫離不肯,便出言強討:“我不要你別的東西,隻要這隻鬥鶉。”孫離說道:“對不住大哥,這鬥鶉得來不易,恕難從命。”說完拎著鬥鶉便走。黃明在孫離麵前一向自尊為老大,往日孫離對黃明也是言聽計從,或許是對這隻鬥鶉太過喜愛,黃明見孫離不肯送給自己,便從孫離手中搶了就跑,孫離自然不依,忙追上去爭奪,扭打中孫離不僅沒有搶回鬥鶉,反挨了兩拳,吃了點虧。孫離又急又怒,拔出隨身尖刀,在黃明的肚子上連捅了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