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歐陽修惹上了風流官司(1 / 3)

張若水接過奏本,遞給趙頊。趙頊看了幾行,氣得把奏本往地上一摔,說道:“朕初即位,有多少大事要辦?禦史不言大事,卻抉人閨門之私?”接著在龍床的扶手上拍了兩拍,說道,“歐陽修身為參知政事,實無大臣之體,真是該死!”

猶如在陽光和煦之中突然來了陣急風暴雨,曾公亮和吳奎連忙躬身站了起來,因不知趙頊發怒的原因,有點疑惑又有點惶恐的看著趙頊。稍頃,趙頊說道:“張若水把奏本給公亮和吳奎看看。”

張若水忙把奏本拾起來,遞給曾公亮,曾公亮看過,再給吳奎。兩人看完,對望一眼,神情都有點古怪,想笑卻又不敢,一聲“哈”字到了喉嚨口便變成了“咳”字,曾公亮說道:“陛下請息怒,禦史風聞言事,原本事無巨細,但帷薄之私,非外人所知,隻怕奏本中所言,未必是真。”

吳奎接口說道:“曾大人之言甚是,此事不宜張揚。”

趙頊恨聲說道:“什麼‘不宜張揚’?隻怕六部九卿各衙門裏早就沸沸揚揚了!”

話未畢,殿門外又有人奏道:“通進銀台司送進參知政事歐陽修、鹽鐵副使吳充奏本,恭請陛下禦覽。”

歐陽修的大兒子名叫歐陽發,娶妻吳充之女,監察禦史裏行蔣之奇上本劾歐陽修帷薄不修,與長媳吳氏有染,也就是俗話說的“扒灰”。說歐陽修“無大臣之體,不宜更在政府”。蔣之奇的奏本,自然會惹惱一心求治的新君趙頊。然而男女之私,尤其是公公“扒灰”,最是茶館酒肆之內,街談巷議之中的熱門話題,是以年過七十,須、發皆白的老宰相曾公亮,在朝堂之上也差點忍俊不禁。

歐陽修是上章自辯,吳充自然也不能沉默。歐陽修說是“臣忝列政府,枉遭誣陷,惟賴朝庭推究虛實,使罪有所歸。”吳充上章說“惟乞朝庭力與辨正虛實,使門戶不致枉受汙辱。”區區閨門之私,官司打到了趙頊麵前,不由他不氣。僅僅是蔣之奇的奏章,趙頊或許還可擱置起來不問,歐陽修和吳充一上奏章,自然是要徹查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要把心中的怒氣壓下,然後對曾公亮和吳奎說道:“你們退下,韓學士慢走,朕有話問你。”

紫宸殿裏隻剩下趙頊和韓維兩人,趙頊起身離開龍床,在紫宸殿裏緩緩踱了幾步,又走到殿外,站在丹墀上深吸了一口氣,又“呼”的吐出,一腔怒氣仿佛也隨之吐出。他對跟在身邊亦步亦趨的韓維說道:“先帝大行,歐陽修入福寧殿,孝服下著紫衣,監察禦史劉庠曾上章參劾,是朕把劉庠的奏章壓下,命人叫歐陽修更衣的。如今又弄出這等醜聞,甚失大臣之體,使朝庭蒙羞。朕意欲殺歐陽修,卿以為妥當否?”

聽趙頊說要殺歐陽修,韓維吃了一驚,連忙躬身說道:“陛下萬萬不可,歐陽修三代老臣,剛直之名,朝野皆知,況帷薄之私,非外人所能知,蔣之奇如何能知?陛下不可以風聞不確之言罪大臣。便是歐陽修果有其事,也不當死罪。陛下初即位,宜一笑了之,不必深究。”

趙頊想了一想,微微一笑,說道:“朕也知殺之不妥,隻是心中惱他不過。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置?”

韓維說道:“可交中書審理。”

趙頊想了一想,說道:“學士之言甚是。”遂吩咐張若水,“把蔣之奇、歐陽修和吳充的奏章送中書,再令蔣之奇向中書說明究竟聽何人所言,中書辨正之後奏朕。”接著又吩咐內侍:“傳旨,叫歐陽修明日上殿議政!”

曾公亮和吳奎出了紫宸殿,相視一笑,曾公亮說道:“我們去看看歐陽修如何?”

吳奎說道:“你一人去吧,看看歐陽修下巴上還有幾根騷胡子。韓琦該回朝了,歐陽修的風流官司也會打到中書來,有事我先接著吧。”

紫宸殿向南不到五百步便是文德殿,曾公亮和吳奎在文德殿前拱手而別,吳奎向西再折向北,徑去中書省,曾公亮繼續往南,過大慶殿再出宣德門,早有家人牽過馬來,簇擁著往歐陽修家而去。

歐陽修家在汴梁城西的順天門附近,緊靠金明池和瓊林苑,是風景絕佳之地。曾公亮走了半個多時辰,到歐陽修家時,已是近午時分。

歐陽修位居參知政事,副宰相,又是文壇上的領袖人物,若在平日,哪天不是門庭若市?今天卻是大門緊閉,闃無人聲。曾公亮叫開大門,不等家人通報,大踏步闖了進去,嘴裏哈哈笑道:“永叔,還不出來迎接我嗎?”隻聽歐陽修應道:“是曾開門嗎?快來陪我喝兩杯。”曾公亮做鄭州太守時,盜賊斂跡,夜不閉戶,人稱曾開門,這是十餘年前的事,現在也隻在老一輩的大臣中偶爾戲稱。歐陽修和曾公亮素熟,又同在中書,玩笑慣了的,今天曾公亮出語要歐陽修迎接,歐陽修也就不正經敘話。